
指針快要指向十二點。
秦夜白終於和林覺曉並肩出來。
她幫他整下衣領。
他幫她理下頭發。
動作嫻熟自然,氣質外貌般配,仿佛相愛多年的夫妻。
不像我。
頂多像秦夜白的保姆吧。
【湯。】
我走過去,把單獨留下那碗給他。
他愣了愣。
不敢相信我等到現在還沒走。
隨即又覺得合理,拿出隨身攜帶的胃藥,機械地仰頭喝完。
【滿意了嗎?】
我看看時間,剛好十二點。
這是和他的最後一麵。
從年少情深走到相看兩厭。
不過十年。
【滿意。】
這個回答有些奇怪。
像在鬧脾氣。
他立刻擋在林覺曉身前,沉著臉,把碗遞給我。
【安歌,別在曉曉麵前鬧,她今天夠累了。】
【好。】
我懶得辯解。
從包裏拿出鑰匙,放到走廊的椅子上。
【收好,先走了。】
【給我幹什麼?你不在家等我?】
他終於舍得多問兩句。
我平淡回複。
【嗯,晚點我就要去雪山,來不及送你去盛京。】
沒等秦夜白回應,說完便離開。
快走出大門時,手機收到短信。
醫生說,安樂死機構的人正按照約定在機場等我。
去往國外的飛機,將在一小時後起飛。
我回了個“好”。
袖口卻突然被人扯了扯。
鼻子猛地一酸。
我歎了口氣,還是回頭。
跟他妥協是永遠改不掉的習慣。
但事實證明,是我想得太多。
追上來的不是他。
走廊上熟悉的背影越來越小,秦夜白早就走得比我遠。
“小歌,你有東西沒拿。”
保潔阿姨小心地把碗遞過來。
警局的人都知道,這個碗是秦夜白在求婚前親手做的。
除了他,我寶貝似的誰都不讓碰。
不過這次,我看著上麵由他親手畫下的玫瑰和我,苦澀地笑了笑。
從兜裏拿出記事本,一並交給阿姨。
用手機在屏幕上打下幾個字。
【阿姨,麻煩你幫我扔掉,我不要了。】
秦夜白和這裏的一切。
我都不要了。
機場很快就到,工作人員準備帶我上飛機。
楊醫生心疼地拉著我,試圖勸說。
“小歌,真的不試試了嗎?也許能好呢。”
“不......楊......阿姨,謝......幫我......”
“謝什麼,我還怕你爸媽怪我,你就不能——”
突然,她反應過來,聲音裏滿是不敢置信。
“小歌,你聽得到了!”
“嗯。”
我撩開黑長的頭發,給她展示耳蝸。
她的眼神逐漸從驚喜轉成堅定,仿佛下了什麼決心。
“小歌,好好照顧自己,和你爸媽在那邊等我。”
她把骨灰放到我手上,目送我離開。
空姐送來毛毯時,我收到秦夜白的短信。
【家裏少了很多東西。】
我知道,沒著急回。
因為那些對他沒用的物品,都被我捐了。
大到梳妝台,小到冰箱留言板。
就連為結婚準備的床上四件套,也都清掉了。
他和我分房睡,從不進我房間。
所說的家,最多隻限於客廳。
絕對不會發現,隔壁客房已經徹底搬空。
飛機起飛前,我才回複。
【舊了就丟掉了。】
關機。
閉上眼睛。
腫瘤又充當橡皮,幫我擦掉一些愛過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