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掛斷電話後,整個實驗室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林風擔憂地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目光卻無法再聚焦於眼前複雜的數據流。
那一聲聲壓抑的哭泣,像一根根燒紅的細針,反複紮在我的心尖上。
前世,我何曾讓他受過這種委屈。
可一想到他站在聚光燈下,用最冰冷的語言將我推開,奔向那個十年未見的女人時,我那顆動搖的心又重新變得堅硬如鐵。
一個小時後,我的私人手機再次瘋狂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是陳舒。
我毫不猶豫地掛斷,拉黑。
我以為她會就此罷休,可沒想到,半小時後,研究室的內線電話響了,是前台安保。
“陸教授,有位自稱是您前妻的陳女士帶著一個孩子在大廳,情緒很激動,說有萬分緊急的事情必須立刻見您。”
我揉了揉發痛的眉心,一股無法抑製的煩躁湧上心頭。
她竟然直接把陸澤帶到研究院來了!
“讓他們上來。”
我倒要看看,她還能耍出什麼新的花樣。
幾分鐘後,我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陳舒一身名牌,妝容卻有些花了,滿臉怒氣地衝了進來,她身後跟著畏畏縮縮的陸澤。
她一進來就將一個平板電腦狠狠摔在我的辦公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陸淵!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屏幕上,是陸澤的房間,裏麵一片狼藉,嶄新的畫架被推翻在地,昂貴的顏料灑得到處都是。
而陸澤,正把自己死死地縮在牆角,懷裏緊緊抱著一本我以前給他買的奧數習題集,像保護自己唯一的珍寶。
“他現在就認你那些破書!我花大價錢給他請最好的美術老師,帶他去買最新的遊戲機,他看都不看一眼!你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陳舒的聲音尖利,引得辦公室外的林風和其他研究員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我冷冷地看著她,語氣平靜無波:“陳舒,當初是你自己非要他的撫養權,是你信誓旦旦地承諾,要給他‘快樂’和‘情趣’。”
“我怎麼教的兒子?我教他探索未知世界的奧秘,教他用邏輯思辨構築思維的大廈,教他熱愛科學追求真理。怎麼,這些在你眼裏,就一文不值嗎?”
我的幾句質問讓她瞬間啞口無言,她愣了幾秒,隨即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表情,這是她慣用的伎倆。
“陸淵,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讓他全麵發展,不想他將來成為你這樣的......這樣的書呆子......”
“夠了。”我打斷她拙劣的表演,身體向後靠在寬大的椅背上,雙手交叉,用一種審視獵物般的目光冷冷地看著她。
“既然你覺得撫養他這麼痛苦,這麼難管,不如......把小澤還給我吧。”
陳舒臉上的委屈表情瞬間凝固。
我故作惋惜地歎了口氣,聲音放得更緩:“‘啟明星’項目雖然關係到國家未來,但小澤畢竟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可以跟院長申請,暫停我所有的工作,先專心把他接回來,好好引導他......”
“你休想!”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一聲尖銳的嘶吼打斷。
“陸淵,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就是故意看我笑話,然後想找借口把小澤搶回去,對不對?”
“你想一個人獨占未來國際奧賽冠軍父親的榮耀?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她終於,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出了她那肮臟的真心話。
“原來,你費盡心機地搶走他,隻是為了這個。”
“陳舒,你不是愛他,你愛的,隻是他未來可能帶給你的虛榮和光環。”
被我當眾戳穿內心最陰暗的想法,她徹底惱羞成怒,口不擇言地吼道:“是又怎麼樣!他是我生的,他未來的榮耀本來就該有我的一份!你憑什麼一個人霸占?”
“那你就好好‘培養’你的未來冠軍吧。”我收起笑容,指了指門口,聲音冷得像冰,“慢走,不送。以後不要再來這裏,我的工作,不歡迎任何閑雜人等打擾。”
“你......”陳舒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計可施,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中,她最後隻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拽著陸澤憤然離去。
辦公室終於恢複了安靜。
林風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問:“老師,您......還好吧?”
我沒有回答,隻是看著一直被陳舒拽著,卻死死盯著我的陸澤。
他小小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掙紮和悔意,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我迎著他的目光,緩緩地,做了一個口型。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