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對上眼前之人的視線，宋思夢僵硬地收回撐住牆麵的動作。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視線中，診室內有個頭戴複古毛氈帽，眼睛戴著黑色大墨鏡，穿著長款棉衣的中年男子，他乍看渾像電影裏的大哥刺頭。

中年刺頭正拿槍抵住診室內年輕男醫生的腦袋。

他一腳踩在深棕色板凳上，惡狠狠剜了一眼突然闖入的宋思夢。

對醫生不耐煩，“不就要你點藥？咋這麼費勁？”

“原本隻要你開個處方，讓我在醫院拿走治療精神錯亂的藥！一切皆大歡喜！”

“但你這人，咋這麼強？這麼強？這麼不懂事？”

中年男子每罵一句，就抬手往醫生臉上狠狠抽一個大嘴巴子！

這時，有醫院撤離的群眾發現診室裏出現的男子，正是報紙上刊登的逃犯！

他手忙腳亂拉上門！

徹底阻絕了宋思夢和外界的距離。

宋思夢：“......”

宋思夢瞥了眼醫生白大褂上的上口袋，那裏夾了個證件。

上麵赫然寫著趙大山三個字，是醫生的名字。

趙大山臉頰被抽出層層疊疊的掌印。

他緊咬著後槽牙，恪守崗位，“第一，你沒有戶口證明，我不能給你開處方。”

“第二，精神錯亂有許多種情況造成，身為醫生，我不能隨便開藥。”

“隨便開藥，不僅是對我職業的侮辱，更是對國家藥品資源的浪費！”

在資源緊缺年代，宋思夢對同行前輩振奮人心的敬業態度歎為觀止。

這才是值得醫護人員敬仰的標杆。

然而這刺耳的話語落在歹徒耳中，卻成為濫殺的導火線！

刺頭王潛龍耐心消弭。

他手扣扳機，凶狠地朝天花板方向再次鳴槍！

緊接一腳踹向趙大山的胸口。

“趙醫生是吧？我時間不多。”

他用力踩著對方胸腔，“現在我給你個機會。”

“你去藥房找出我需要的藥。否則，我立刻斃了你！”

年輕的趙大山一腔熱血，完全不怵王潛龍居高臨下的獰惡：

“你有膽就斃了我！”

“不管怎麼樣，我死也不浪費半點國家資源！”

王潛龍煩躁看向手腕上戴著的機械表，叩了叩表玻璃。

表盤上，分針緩緩轉動，更加堅定他不能在醫院多待的決心。

既然麵前的醫生不配合！

他就斃了，找個聽話的拿藥！

指腹狠巴巴地撇了下鼻子，“找死，老子成全你！”

“等等！”宋思夢壯膽，突然厲聲。

宋思夢不再裝透明人，她活了兩輩子，連殺豬的場麵都沒見過。

完全接受不了眼前有人被活生生殺掉。

盡管怕死，宋思夢還是弓下身子，一步步走到趙大山身旁。

她半蹲護住趙大山的同時，嘗試輕輕去挪王潛龍的手臂，試圖挪轉手槍對準的方向。

醫院出現槍聲，警察甚至軍區肯定會被驚動。

也許，她可以冒險拖到援軍到來，等公幹的傅景深出現？

“這位同誌，他不幫你找藥，我幫你找。”

宋思夢咽了咽口水，“你先放下槍，咱們一切好說......好說。”

“你能幫我找藥？”

王潛龍半信半疑盯著宋思夢。

他不懷好意地摩挲下巴，眼神意味不明。

宋思夢的年紀很微妙，既可以稱為少女，又令人垂涎欲滴，可視作女人。

王潛龍打量著十八歲的宋思夢。

女人前胸的身材極其優越，哪怕穿著冬衣都掩飾不住。

她像隻剛成熟的水蜜桃，聞著香甜，嘗起來必然更加香甜。

宋思夢故意忽略王潛龍齷齪的目光，再次鄭重應聲，“我能幫你找藥。”

話鋒一轉，“不過趙醫生說得有道理，藥不能亂開。有些藥，如果不對症，吃下反而會讓病情更加嚴重。”

“不如你告訴我，患者究竟有什麼具體病症？我想我應該能診斷他究竟得了什麼病。”

“這樣，我也能更高效地找出適配的藥品。”

王潛龍擰著眉頭，思索了幾秒。

覺得宋思夢說得有道理。

粗嗓，“我弟這兩天心情煩躁，他精神上出現毛病，天天胡言亂語，而且看著癡癡呆呆，像個神經病。”

宋思夢點了點頭。

心裏記下：

患者煩躁不安、譫妄和精神錯亂。

追問，“除了這些，他還有沒有其他什麼症狀？”

“昨夜那小子發癲，雙手雙腳在抽搐，臉上的肉也在抖動。”

“要不是那小子病得快死了，進氣少，出氣也少，老子絕不會冒險來醫院！”

王潛龍橫眉，苦大仇深。

抱怨因親弟弟陷入被逮捕的危險。

宋思夢提取有效信息，默默記下：

患者出現麵部肌肉抽搐、手足抽搐、呼吸變淺變慢以及換氣量減少的症狀。

為了徹底確診。

宋思夢問道，“這位同誌，你弟弟以前是不是患有消化性潰瘍？”

王潛龍想當然回答，“沒有。”

“那你們這幾天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一般來說，吃壞肚子長時間嘔吐劇烈，也可能導致胃部丟失酸性物質，從而出現你說的病情。”

王潛龍耐性一掃而空。

“我真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相信你這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宋思夢也不生氣。

禮貌問話，“患者這幾天，是不是和你天天吵架？你們之間，有不可調和的激烈矛盾？”

話落。

王潛龍頓時不說話了。

他凶橫的五官神情精彩紛呈，像被打翻的調料盒。

他和弟弟王臥虎逃亡七個月。

這幾天，王臥虎徹底受夠了亡命天涯的日子，想散夥隱退。

而王潛龍對散夥，自然不答應。

因此兩人無時無刻不在吵架，吵得臉紅脖子粗。

他破罐子破摔承認，“是吵架了又怎麼樣？”

宋思夢大抵有數了。

她揭曉病名，並且給出治療方案：

“他是氣性過大、腎上腺素增多，導致的代謝性堿中毒。”

“我建議你最好讓患者親自來一趟醫院，到時候輸注等滲鹽水或者葡萄糖鹽水，就能緩解病症。”

宋思夢說完。

醫生趙大山赫然，驚訝意外地看向她。

沒想到麵前比他年紀還要小幾歲的年輕姑娘，居然真的懂看病？

這一步步排查再確診的操作。

要是確診無誤，那在目前各科誤診率都不低的華國，絕對算得上基層醫科人才。

王潛龍則聽得雲裏霧裏。

他眉間出現深深川字紋，“我要是能帶人看病，還會一個人上醫院？”

似乎意識到什麼，他立馬將槍對準宋思夢。

狂怒爆發，“賤人，我警告你，別想耍花樣拖時間！”

“我要藥，帶我去找藥！”

宋思夢呼吸焦灼，麵上卻不顯。

她靜靜等待傅景深的到來，可男人怎麼還不出現？

女人氣定神閑，強製逼迫自己保持笑意。

迂回地遛著人轉，“同誌你別著急。”

“要是真的沒法帶患者來醫院，那你買些氯化鉀，也是能加速糾正堿中毒的。”

王潛龍被氣笑了。

他手指重重指著，憤怒朝宋思夢走去。

猛然間，他一把掐住她纖細的雪白脖頸！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既然你知道我要氯化鉀。那還不趕緊，帶我去取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