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宋思夢不太滿意最後三個字。

什麼叫‘行了吧’？

這種帶有個人情緒的三個字，怎麼能行？

不過宋思夢見好就收，她和蔣招娣已經得到該有的道歉。

再加上蔣招娣以後還要在招待所工作，她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趁著部分圍觀群眾看戲看得心滿意足，也趁許多人都覺得自己參與了一場正義的圍剿行為。

宋思夢趁熱打鐵拉人頭——

掏出自己的介紹信，“各位叔叔伯伯嬸嬸！”

“你們長途跋涉，已經累了吧？”

“我是荔城第二人民醫院院長介紹到西北軍區的醫生宋思夢。”

“從荔城到西北，我身上隻剩下一塊五毛錢，我需要賺取汽車票的錢去軍區。”

“要是叔伯嬸嬸們選擇在蔣同誌這裏入住招待所，我願意按照人次，免費為大家看病！”

宋思夢揮舞著蓋了公章的介紹信。

程紅月眼底閃過厭惡，特地多看了一眼公章。

她咬牙切齒，“還真是來當軍醫的。看我以後怎麼整你！”

宋思夢沒聽見程紅月的話，興致勃勃推薦大家入住招待所。

下車的乘客們，有些人本來就要住宿。

聽說來建設大西北的軍醫買不起車票錢，當即就選擇了蔣招娣所在的招待所入住。

部分群眾則自發排起隊伍，讓宋思夢看病。

實在是西北地區地廣人稀，醫療資源稀缺。

除非是生了大病，並且有時間和有閑錢，否則他們不會特地去一趟縣級醫院或者鄉鎮衛生院。

他們一般都找離生產大隊最近的村級醫療點衛生所看病。

反正小病死不了，大病治不了，能活一天賺一天。

聽說宋思夢是經濟發達地區來的準軍生後。

他們不管有病沒病，都想讓宋思夢看看。

一個體型瘦弱的男人先衝了上來，“宋醫生，我先來！你先為我看看病！”

“好。”

由於沒有聽診器、壓舌板、血壓計之類的基礎診斷工具。

宋思夢決定用現代中醫學的望聞問切，再采用中西醫結合的方法看病問診。

選擇性地用中醫或者西醫的方法治病。

男人一直捂著肚子，彎著腰。

他臀部夾緊雙腿發抖，額頭冒汗，肚子咕嚕咕嚕叫喚。

宋思夢診脈前問，“你是怎麼了？吃壞肚子鬧腹瀉？”

男人點頭，“昨晚火車上坐我旁邊的是個有痢疾的同誌，我吃了他遞給我的一個蘋果，這不，早上肚子疼了好幾次，我想讓你幫我看看。”

痢疾？

宋思夢診脈後，細眉一挑。

是細菌性痢疾。

在沒有洗手液的八十年代，得這種病的情況很多見。

因為大多數人，並沒有養成飯前便後都洗手的習慣。

宋思夢問，“你早上有便血和發熱的情況嗎？”

“這倒是沒有。”男人據實回答。

宋思夢問蔣招娣借了紙筆。

各寫了一種治療痢疾的新針療法、草藥單方和西藥名字。

邊寫邊苦口婆心勸說，“同誌，你這是腸道傳染病，細菌性痢疾。”

“以後吃蔬菜瓜果之前，記得拿熱水先洗燙一遍。”

“別嫌麻煩，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男人熱情回道，“哎哎，好。”

宋思夢進行醫囑：“這樣，你去買盒痢特靈，每日三次口服，先服用三天。”

“如果你信不過西藥，可以就近找醫生，按照我寫的穴位，在天樞、上巨虛、合穀上麵用新針療法。如果你想保險起見吃中藥，那就買二兩的雞眼草、一兩的紫花地丁水煎服就行。”

說完話。

男人攥著紙，臉上說不上是感謝，還是失望。

老半天回了一句，“謝謝醫生。”

“不用謝。”宋思夢神經大條，喊道，“下一個。”

......

出站口，人群漸漸散去。

程紅月她們知道今天是拉不到人了，便沒有再拉人頭的興致。

三三兩兩坐上大巴車，回自己所在的單位。

此刻，不遠處的站台上，有兩個穿著軍裝的中年男人手拎行李箱，站姿如鬆。

其中一個身形尤其健碩，說話時帶著明顯的笑意。

“這小姑娘有荔城來的介紹信，你說她當軍醫怎麼樣？”

被問到的男人嗤笑。

不滿意地掃了眼宋思夢，“一般。”

前者肩膀故意撞了撞後者，“真的一般？”

周建業為宋思夢說話，“我看她口齒伶俐，人挺活絡的。”

“做事有章法，懂得也不少。進軍區後，她應該是個好軍醫。”

後者聞言，唇畔的諷刺意味漸濃。

在西北軍區，像宋思夢這樣自詡是來建設大西北的醫生，有很多。

但這些人裏頭，很少有醫生，能成為好軍醫。

嗆聲，“口齒伶俐，伶俐到隻知道扣帽子。”

“人活絡，嗬，還沒當上軍醫，就拿軍醫的名頭當噱頭。”

“還各位叔伯嬸嬸，她以為是江湖賣藝？丟人現眼。”

“還有，你所謂的章法，在我來看，是她看病完全按照規章流程辦事，壓根沒有把人民需求放在首位的表現。”

周建業摸不著頭腦了，“對人家小姑娘要求別這麼苛刻。”

“但是你別胡說八道，她怎麼就沒把人民需求放首位了？”

邵飛冷笑，“一個合格的軍醫，病人痢疾，沒有醫療工具，也會創造醫療工具。”

“如果，你是那個痢疾患者。”

“你希望你的軍醫隻是為你開藥，還是立即使出見效的手段？”

患者腹瀉千裏隻一瞬的事情。

就算沒有隨身攜帶毫針，宋思夢完全可以去找家用縫衣針替代，再借用酒精燈燒紅施針。

有時對待病人，太按規章流程辦事，也是一種不擔責的表現。

邵飛目不斜視。

內心做完評估後，徑直穿過人群回軍區。

周建業聽到後，自言自語，“那還是使出立竿見影手段的軍醫比較好。”

“不過......”

想幫宋思夢辯解兩句，“人家起碼是醫療人才，醫術不是挺好的嗎？”

可惜，得到的反應隻有冷冰冰的三句話：

“醫術是還過得去。”

“可惜隻知道炫技，沒什麼了不起。”

“總而言之，這個宋思夢，又菜，又弱。”

十米開外的地方。

壓根沒想到繡花針還能代替毫針的宋思夢，毫不知情自己已經得罪了未來上司。

蔣招娣數了數登記簿上的名單，興高采烈。

“宋同誌，謝謝你，你幫我拉到了二十五個顧客。”

“這是我入職以來最好的業績！今年過年，我能為弟弟買雙新的雪地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