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浴室的水汽氤氳,衝刷著身上的泥濘和疲憊,卻衝不散我腦海裏那片晃眼的雪白和那縷若有若無的馨香。
晚晴姨......蘇晚晴!
我用力甩了甩頭,把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強行壓下。
我知道,現在的我,沒有資格去想這些。
生存,賺錢,救父親,這才是壓倒一切的正事。
換上晚晴姨找來的幹淨衣服走出浴室,小張已經不在外麵了。
蘇晚晴也換下了那件惹火的睡袍,穿著一身簡單的家居常服,正在吧台後麵整理著什麼。
即便一身素服,那曼妙的曲線依舊難以完全遮掩。
“洗好了?”
她抬頭看我,眼神已經恢複了平靜,仿佛之前那尷尬又曖昧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肚子餓了吧?那邊有點心,先墊墊肚子,晚上營業前,你把那邊的地麵再拖一遍,桌子擦幹淨。”
她的語氣很自然,帶著一點老板對員工的吩咐口吻,但又比那種純粹的雇傭關係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
“好,謝謝晚晴姨。”
我應了一聲,依言去找吃的,確實是餓狠了,幾塊簡單的餅幹也吃得很香。
吃完就開始幹活。
拖地,擦桌子,擺放酒具......我幹得很賣力,幾乎是用一種發泄的方式在做事。
身體的疲憊能讓我暫時忘記心裏的痛苦和迷茫。
蘇晚晴偶爾會看我一眼,沒說什麼,但眼神裏掠過一絲認可。
時間在忙碌中流逝,華燈初上。
夜色暖光開始蘇醒。
燈光被調暗,音樂響起,不再是白天的死寂,而是帶著某種撩人的節奏感。
客人們陸續進來,男男女女,形形色色。
我學著其他服務生的樣子,端著酒水穿梭在卡座之間。
聽著他們的調笑,看著他們放縱的姿態,我感覺這個世界紙醉金迷,卻與我內心的荒涼格格不入。
“新來的?麵生啊。”
一個穿著花襯衫,脖子掛著金鏈子的壯碩男人攔住我,噴著酒氣,上下打量我,眼神不善。
他旁邊還坐著幾個同樣流裏流氣的青年。
我心裏一緊,想起晚晴姨少惹事的叮囑,低下頭:“是的,大哥,今天剛來。”
“剛來?”他嗤笑一聲,伸手拍了拍我的臉,力道不輕,“小子,懂不懂這裏的規矩?見了我們強哥,不知道先敬杯酒?”
他指了指坐在中間,一個麵色陰沉,手指戴著個碩大金戒指的男人。
那個被稱為強哥的男人,眼皮都沒抬一下,自顧自地喝著酒。
我知道這是找茬,是下馬威。
在這種地方,新人總是容易被欺負。
我攥緊了托盤,但臉上還是擠出一絲謙卑的笑:“對不起,強哥,各位大哥,我是新來的,不懂規矩,請多包涵。”
“包涵?”花襯衫男人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包涵你媽!酒呢?”
動靜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
小張在一旁看著,沒敢過來。
我看到蘇晚晴也從吧台後麵走了出來,眉頭微蹙,但她沒有立刻上前,似乎在觀察。
一股血氣往頭上湧。
我可以忍辱負重,但不能任人騎在頭上拉屎,尤其是在晚晴姨的店裏,在她看著的情況下。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這位大哥,我隻是個服務員,負責送酒。如果您需要酒,我可以再去幫您拿,請您先放手。”
“嘿!還他媽挺橫!”
花襯衫男人怒了,抬手似乎就要一巴掌扇過來。
就在這時,一個慵懶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響起了。
“阿強,怎麼,我店裏新來的小朋友,不懂事,得罪你了?”
是蘇晚晴。
她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眼神卻清亮,直直地看著那個陰沉的男人強哥。
強哥這才抬起眼皮,看了蘇晚晴一眼,扯了扯嘴角:“蘇老板娘說笑了,我兄弟就是跟他開個玩笑。”
他揮了揮手,那個花襯衫男人悻悻地鬆開了我的衣領。
“玩笑就好。”
蘇晚晴笑容不變,走到我身邊。
她很自然地伸手幫我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衣領,動作輕柔,帶著一種維護的姿態。
“曉風,去給強哥他們那桌再加一打啤酒,算我請的。”
她離我很近,那股熟悉的馨香再次鑽入我的鼻腔,她手指偶爾劃過我脖頸的皮膚,帶著微涼的觸感,卻讓我心頭一片滾燙。
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和被異性溫柔觸碰的悸動交織在一起,複雜難言。
“是,晚晴姨。”我低聲道,轉身要去拿酒。
“慢著。”
強哥突然開口,目光落在我身上,又掃過蘇晚晴,帶著一絲玩味。
“蘇老板娘,你這小外甥挺有意思。不過,在這條街上混,光靠女人護著,可不行。”
他的話像一根針。
蘇晚晴的臉色也微微沉了一下,但依舊保持著笑容:“阿強,你這話說的,曉風隻是來幫我忙的。”
強哥嘿嘿笑了兩聲,沒再說話,但那眼神裏的輕視,毫不掩飾。
我默默地拿來了啤酒,放在他們桌上,沒再多說一個字。
但心裏,某種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光靠忍,不行。光靠別人護著,更不行。
我必須用自己的方式,在這裏站穩腳跟。
然而,麻煩並沒有結束。
臨近午夜,客人漸漸少了。
我正收拾著另一桌的殘局。
之前那個花襯衫男人喝得醉醺醺的,搖搖晃晃地走向洗手間方向,正好路過蘇晚晴身邊。
他腳下似乎一滑,整個人故意似的朝蘇晚晴撞去,一隻手更是極其下流地直接抓向她挺翹的臀部!
“晚晴姨小心!”
我瞳孔一縮,幾乎是想都沒想,身體比大腦更快反應,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猛地將蘇晚晴往我身後一拉!
同時,我另一隻手條件反射般地揮出,狠狠地打開了那隻鹹豬手!
“啪!”一聲脆響。
所有人都愣住了。
花襯衫男人也愣住了,隨即暴怒:“小B崽子!你敢打我?!”
蘇晚晴被我護在身後,她的身體微微僵住,似乎也沒料到我會突然衝出來。
“小子,你他媽找死!”
花襯衫男人徹底怒了,抄起旁邊桌子上的一個空啤酒瓶,朝著我的頭就砸了過來!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變慢了。
我看到他猙獰的臉,看到周圍人或驚恐或看熱鬧的眼神,也感受到身後蘇晚晴驟然收緊的手指和那聲壓抑的低呼。
退?
不能退!
身後就是晚晴姨!
媽的!拚了!
在他啤酒瓶落下之前,我猛地側身躲開最主要的力道。
同時順手撈起旁邊客人剛離開的桌子上,那個還剩下半瓶啤酒的厚重玻璃瓶!
沒有任何猶豫,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花襯衫男人的肩膀狠狠砸了下去!
“砰——哢嚓!”
酒瓶碎裂的聲音清脆刺耳,啤酒沫和玻璃渣四濺開來!
花襯衫男人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捂著肩膀踉蹌後退,鮮血瞬間從他指縫裏滲了出來。
我手裏握著殘破的瓶頸,胸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
而後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幾個人,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狼崽子。
這是我第一次對人下這麼重的手。
我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強哥那桌人全都站了起來,臉色陰沉。
蘇晚晴從我身後走上前,擋在了我和他們之間,她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眼神卻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淩厲。
“阿強!”她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酒吧,“在我的店裏,動我的人,是不是太不把我蘇晚晴放在眼裏了?”
強哥盯著我們,眼神變幻,最終,他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笑了,隻是那笑容冰冷。
“好,很好。蘇老板娘,你找了個好外甥。”他揮揮手,讓人扶起那個還在哼哼的花襯衫,“我們走。”
他們一行人灰溜溜地走了。
酒吧裏重新恢複了喧鬧,但很多目光都隱晦地落在我身上,帶著驚訝,好奇,甚至是一絲敬畏。
我放下手裏的破酒瓶,感覺渾身脫力。
蘇晚晴轉過身,看著我,眼神極其複雜。
有後怕,有擔憂,有驚訝。
她伸手,輕輕拂去濺在我臉頰上的一點點玻璃碎屑。
她的指尖微涼,觸感卻異常清晰。
“疼嗎?”她問,聲音很輕。
我搖了搖頭,喉嚨幹得說不出話。
她看著我,看了很久,才輕輕歎了口氣。
“曉風,”她說,“這條路,一旦見了血,就回不了頭了。”
我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精致麵容。
同時聞著她身上讓人安神又心亂的香氣,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從離開家鄉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