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上的傷比想象中要重些,多是淤青和軟組織挫傷,嘴角開裂,但好在沒傷到骨頭。
蘇晚晴堅持帶我去看了相熟的醫生,處理了一下,回到酒吧時,天都快亮了。
她守在我床邊,眼睛紅腫,一言不發,隻是用棉簽蘸著藥水,一點點擦拭我胳膊上新增的擦傷。
空氣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晚晴姨,我真沒事。”我試圖打破沉默,聲音有些沙啞。
她的手頓住了,抬起頭,淚珠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砸在我的手背上,滾燙。
“曉風,你走吧。”她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離開濱灣,回老家去,或者去別的城市,我給你錢,不能再待在這裏了,你會沒命的!”
看著她脆弱哭泣的模樣,我的心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厲害。
我知道她是真的害怕,真的關心我。
但我隻是輕輕抽回手,搖了搖頭。
“回不去了,晚晴姨。”我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老家沒有我的活路,這裏至少還有。”
“這裏有什麼?除了打打殺殺,提心吊膽,還有什麼?”她激動起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這裏有能讓我快速站起來的機會。”
我迎著她悲痛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爸還躺在醫院裏,等著錢救命。家裏欠了一屁股債,回去,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變得更糟。在這裏,我至少還能拚一把。”
蘇晚晴看著我,眼神裏充滿了陌生的震驚,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我。
她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到一絲猶豫或者退縮,但她沒有找到。
“是林曼......”她喃喃道,語氣帶著一絲了然的苦澀,“她跟你說了什麼?給了你什麼?”
“她給了我選擇。”我沒有否認,“而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
我們之間陷入長久的沉默。
窗外,天色漸漸泛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帶著未知的血腥與機遇。
最終,蘇晚晴什麼也沒說,隻是疲憊地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那背影,充滿了無力與哀傷。
我知道,我讓她失望了。
但人生在世,有些路,明知道泥濘不堪,也得咬牙走下去。
下午,我正靠在倉庫的舊沙發上閉目養神,門被推開了。
是林曼。
她今天的氣場格外不同,不再是那種漫不經心的慵懶,而是帶著一種實質性的壓迫感。
她手裏拿著一個嶄新的手機盒子,扔到我懷裏。
“給你的。以後聯係方便。”
她言簡意賅,然後拖過一把椅子,在我對麵坐下,翹起腿,點燃一支煙,動作流暢帶著一股狠勁兒。
“昨晚的事,我知道了。”她吐出一口煙圈,眼神銳利,“你處理得還行,沒死,也沒殘,算是過關了。”
我沒說話,等著她的下文。
“阿強這次沒得手,還折了點麵子,不會就這麼算了。”她彈了彈煙灰,“晚晴想讓你躲,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這道理,你好像已經懂了。”
我點了點頭。
“很好。”
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直視我的眼睛。
“那我現在問你,林曉風,你是想繼續當個需要人護著的雛鳥,還是想真正長出獠牙,讓那些想動你的人,掂量掂量後果?”
來了。
最終的抉擇。
我看著眼前這個如同帶刺玫瑰般的女人,她危險,卻能給我力量和庇護。
我想起蘇晚晴淚流滿麵的樣子,想起沈冰清清澈的眼眸,想起父親躺在病床上的身影,想起強哥那夥人猙獰的嘴臉......
所有的畫麵在腦海中飛速閃過,最終凝聚成一股不甘的火焰,在胸腔裏熊熊燃燒!
我不想再被動挨打!
不想再看到關心我的人因我而流淚!
我要力量,要能掌控自己命運的力量!
我深吸一口氣,迎上林曼的目光,沒有任何猶豫。
“曼姐,教我。”
這三個字,擲地有聲。
林曼笑了,那是一種計謀得逞、又帶著真正欣賞的笑容,妖冶而危險。
“聰明的選擇。”
她站起身,走到我麵前,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用指尖輕輕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視她。
她的指甲鮮紅,像染了血。
“從今天起,你不再隻是蘇晚晴的外甥,也不僅僅是‘夜色暖光’的服務員。”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宣告的意味,“你是我林曼看上的人。”
“我會教你規矩,帶你認識該認識的人,給你資源和機會!但你要記住,這條路,踏上來,就不能回頭,你的命,以後就跟我林曼綁在一起了。我讓你往東,你不能往西,我讓你咬人,你就得給我露出最鋒利的牙!明白嗎?”
她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煙草和香水的混合味道,充滿了掌控欲。
我感受著她指尖的力量,看著她俯視我的、充滿侵略性的眼眸,心臟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邁向未知領域的興奮與決絕。
“明白。”我清晰地回答。
“很好。”她滿意地鬆開了手,將一張紙條塞進我手裏,“晚上八點,換上像樣點的衣服,到這裏找我。帶你去見見世麵。”
說完,她轉身,像一陣風般離開了倉庫。
我低頭看著手裏的紙條,上麵是一個私人會所的地址。
又看了看旁邊那個嶄新的手機。
我知道,接下這個手機,赴了這個約,我就徹底和蘇晚晴期望的那個“幹淨”世界告別了。
我沒有猶豫太久,拿起手機,拆開了包裝。
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像是我即將麵對的冷酷無情的江湖。
而我,林曉風,將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