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冰清帶來的片刻寧靜,像投入深潭的一顆石子,漣漪散去後,留下的依舊是冰冷的潭水。
口袋裏那個厚厚的信封,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我已經半隻腳踏入了林曼的灰色世界。
強哥那邊的壓力,也並未因為林曼的“擔保”而真正消失,反而像不斷收緊的絞索,讓人窒息。
這天晚上打烊後,蘇晚晴被林曼拉著去對賬,讓我先回去休息。
我獨自一人,沿著回住處的那條必經小巷走著。
夜色深沉,路燈昏暗,將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剛走到巷子中段,一種被野獸盯上的直覺讓我後背汗毛倒豎!
我猛地停住腳步,側耳傾聽。
太安靜了。連往常的蟲鳴聲都消失了。
不對勁!
幾乎在我心生警兆的同時。
前後巷口陰影裏,無聲無息地閃出四五條黑影,手裏拎著明晃晃的鋼管和砍刀,堵住了我的去路和退路。
為首一人,正是那天被我用酒瓶開了瓢的花襯衫!
他肩膀上還纏著繃帶,眼神裏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小B崽子!等你很久了!”他獰笑著,揮了揮手,“強哥說了,廢你一條腿,給你長長記性!給我上!”
前後加起來六個人,呈夾擊之勢,一步步逼近。
鋼管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的心瞬間沉到穀底。
跑?
巷子兩頭都被堵死。
喊?
這深更半夜,誰會來管這種閑事?
恐懼像冰冷的蛇,纏繞上我的心臟。
但出乎意料的,極致的恐懼過後,湧上心頭的,竟是一股被逼到絕境的暴戾!
林曼的話在耳邊響起:“光靠狠不行,得靠腦子!”
對,靠腦子!
不能硬拚!
我目光急速掃視。
猛地彎腰抓起牆角堆著的幾個空易拉罐,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離我最近、也是看起來最瘦弱的一個家夥狠狠砸去!
“操!”
那家夥下意識抬手格擋,陣型出現了一絲混亂。
就是現在!
我沒有衝向任何一邊,而是猛地側身,手腳並用,像一隻靈活的狸貓,扒住旁邊老舊居民樓外牆凸出的磚縫和排水管,奮力向上攀爬!
“媽的!他想跑!”
“下來!”
下麵傳來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和追趕的腳步聲。
但他們顯然沒料到我會來這一手。
我咬著牙,手指被粗糙的磚石磨得生疼,但求生的本能驅使著我,一口氣爬到了二樓一戶人家的窗台外沿,暫時脫離了他們的直接攻擊範圍。
我喘著粗氣,心臟狂跳,低頭看著下麵如同餓狼般仰頭怒罵的幾人。
“砸!把他砸下來!”花襯衫怒吼著。
幾塊磚頭呼嘯著朝我飛來!
我急忙縮身躲避,磚頭砸在牆壁和窗戶上,發出砰砰的巨響,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夜裏格外刺耳。
不能再待在這裏!
會成為活靶子!
我看準旁邊一根老舊的、連接著兩側樓體的電線,也顧不得危險,縱身一躍,雙手死死抓住!
電線劇烈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借著搖晃的力道,像人猿泰山一樣,蕩向巷子的另一側,然後在力道將盡時鬆手,落地一個翻滾,卸去衝擊力。
這一下,我直接落在了他們的側後方!
“他在後麵!”有人驚呼。
我沒等他們完全反應過來,從地上一躍而起,沒有選擇逃跑。
而是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反身衝向了那個離我最近、正因為我的“空中飛人”而愣神的家夥!
趁他病,要他命!
我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直接一記狠辣的膝撞,頂在他的肚子上!
“呃啊!”他慘叫一聲,像隻蝦米一樣蜷縮下去。
我順手奪過他脫手的鋼管,回身就是一記橫掃!
“鐺!”
鋼管與另一把砍來的刀碰撞,火星四濺!
巨大的反震力讓我手臂發麻,但我死死握住沒有鬆手。
“弄死他!”花襯衫眼睛都紅了,帶著剩下的人撲了上來。
我知道不能戀戰。
鋼管舞得虎虎生風,逼退正麵兩人,同時腳下不停,向著巷子口且戰且退。
鋼管與砍刀碰撞的聲音,粗重的喘息聲,叫罵聲,在狹窄的巷子裏回蕩。
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下,火辣辣地疼,但腎上腺素飆升,幾乎感覺不到。
我的眼睛裏隻有敵人,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衝出去!
終於,我瞅準一個空檔,用肩膀硬抗了一記來自側麵的鋼管重擊。
而後悶哼一聲,借勢向前猛衝,終於突破了他們的包圍圈,衝出了巷子口,融入了外麵尚有車輛穿行的主幹道。
那幾個人追到巷口,看著車流和遠處偶爾走過的行人。
他們沒敢再追出來,隻是用凶狠的目光死死盯著我,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巷子裏。
我拄著鋼管,站在路燈下,渾身大汗淋漓,衣服被撕破了好幾處,身上青紫交錯,嘴角也破了,滲著血絲。
狼狽得像一條喪家之犬。
但我的腰杆,卻挺得筆直。
我沒有跑,而是緩緩轉過身,麵對著那條吞噬光明的幽深小巷,眼神冰冷。
這一次,我沒有依靠任何人。
靠著自己的急智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勁,我從絕殺局裏闖了出來!
走回“夜色暖光”後門的那段路,每一步都帶著劇痛,但我的眼神卻越來越亮。
推開鐵門,正在清點酒水的蘇晚晴聽到動靜回過頭,看到我這般模樣,手裏的本子“啪”地掉在地上,臉色瞬間煞白。
“曉風!你......”
她衝過來,聲音帶著哭腔,手顫抖著不敢碰我。
“晚晴姨,我沒事。”
我咧嘴想笑,卻扯動了嘴角的傷口,疼得吸了口涼氣。
就在這時,林曼也從裏麵聞聲走了出來。
她看到我的慘狀,眼神先是微微一凝,隨即走到我麵前,沒有蘇晚晴那般驚慌。
而是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目光尤其在我緊握著的、沾了些許血跡的鋼管上停留了片刻。
然後,她抬起眸,看著我雖然狼狽卻異常明亮的眼睛,紅唇緩緩勾起一抹驚豔又危險的弧度。
“看來,我們的小狼崽子,”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讚賞,一絲興奮,“終於學會自己覓食,也學會咬人了。”
蘇晚晴猛地看向林曼,眼神複雜。
我沒有理會她們之間無聲的交鋒。
隻是感受著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和心底那股瘋狂滋長的、名為“力量”的東西。
強哥,這份“禮”,我記下了。
江湖這堂課,學費很貴,但......我學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