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名的,他心中生出一股煩躁。
“晚上,我再跟她好好聊聊。”
公公再次出聲:“聊什麼聊?現在最要緊的是把孩子懷上,晚上你去老二媳婦屋裏睡。”
“傳宗接代要緊,把臥室對調,你和紅梅睡大床方便生孩子”
李建軍猶豫,沒有答應。
一旁的顧紅梅紅著眼眶,幽怨地撇了一眼大伯:“畢竟大嫂和大哥才是正經夫妻,要是建設還在...”
她聲音低落,說著說著便垂眸落淚。
婆婆拍打兒子的胳膊,衝兒子下死命令:“老大你這說得什麼話?兼祧就是兩頭一樣大,別忘了你答應我的話,這屋子必須換。”
李建軍看著顧紅梅柔弱又堅強的模樣,眸子裏閃過一抹心疼:“等若若回來,我跟她說一聲。”
一個房間,想來若若這個當大嫂的也不會跟弟妹計較。
一旁的杜美娟立馬張羅:“紅梅,媽去給你買小餛飩,多吃點兒才有力氣懷孩子。”
她滿懷期待地看了一眼顧紅梅的肚子,轉身出門。
顧紅梅破涕為笑,柔柔地道謝:“建軍、爸媽,你們對我真好!”
林若若渾然不知,提著買好的雞蛋、一大塊兒肥肉和麥乳精還有臘腸跟一袋二合麵準備回娘家。
她娘家窮,但從小沒虧待過自己。
甚至在若若出嫁後,擔心被她婆婆嫌棄打秋風,除了逢年過節從牙縫裏節省豬肉當作年禮送過來之外,從不登門。
弟弟考進了北城汽車廠,隻要培訓滿三個月就能當人人豔羨的貨車司機。
可後來為了她出頭,卻被撞斷了腿。
不但前程毀了,就連準備結婚的對象見他成了廢人也取消了婚事。
弟弟受打擊自殺,爸媽受不住刺激,齊齊中風偏癱在床上。
這次回去,她要跟爹媽和弟弟好好商量離婚的事。
李建軍欠她的,她要一樣一樣討回來。
婆家住在城裏,娘家在城郊。
林若若帶著果果坐上公共大巴晃晃悠悠半小時回到了林家村。
一路上,村裏人盯著林若若,眼神裏滿是稀奇。
“哎呦,這不是若若,怎麼回來了?”
“可不,這都大半年沒見了。”
林若若微微一笑,沒有理會村裏的長舌婦。
這點兒閑話算什麼,等她離婚了風言風語多得是。
隻要能過上好日子,這點兒牢騷話都是耳邊風。
走進家門,她衝屋裏大聲喊道:“爸、媽,我回來了!”
正在屋裏打掃的若若娘,吧嗒一下鬆開掃帚,探頭看向門外。
“老頭子,你聽見沒有?咱閨女回來了?”
一張枯黃的麵容,笑得褶子堆在一起,連忙衝出門。
“回來就回來,怎麼還拿這麼老些東西?建軍當兵不容易,你得替他勤儉持家,別亂花錢。”
她嘴裏埋怨,手上卻幫女兒趕緊提東西,生怕累著林若若。
“哎呦,咱們果果又長高了。姥姥這兒還有大奶糖,特意留著給你甜甜嘴!”
掀開門簾子進屋,林若若看著溫馨整潔的客廳和老父親頓感親切。
“閨女,回來啦?”
隨著父親一句招呼,林若若百感交集,眼角閃過一抹淚花。
有多少年她沒聽見父親這一聲閨女了?
“怎麼哭了?是不是建軍那混小子對你不好?”
瞧見閨女淚眼汪汪的樣子,林大力板著臉便要起身去拿自己的大鐵鍬。
“爸,你別著急。我就是太久沒見你們,太開心了。”
林若若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連忙拉著父親的手臂坐下。
“真的?”林大力狐疑地撇了一眼閨女,還不忘指著大鐵鍬,“李家人敢欺負你,我跟他們拚命!”
林若若摁住父親的肩膀,叮囑一旁的母親:“媽,你用肥肉多煉點兒油,再用二合麵做點兒麵條,我想吃西紅柿打鹵麵。”
“等弟弟回來,我有事兒跟你們商量。”
李翠芬聞言,一把將袖子擼起來:“行,我給你和果果多做幾個菜。”
她從櫃子裏掏了好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紙包,打開後抓了一把奶糖給外孫女。
方才提著東西往外頭的小廚房走去。
到了中午,弟弟林誌國推著自行車風風火火地走進院門。
院子裏傳來一股濃鬱的豬油渣香氣。
“媽,你發財了?今兒個又不是過年,怎麼炸豬油了?”
林家日子過得緊巴巴,隻有逢年過節才會熬豬板油、沾點兒葷腥。
聽見弟弟的聲音,林若若站在門口衝弟弟露出燦爛笑容:“誌國,快去洗手準備吃飯。”
一家人整整齊齊坐在飯桌前,一人一大碗香噴噴、紅黃相間的番茄打鹵麵,除此之外,還有一盤豬油渣炒白菜和蒸雞蛋羹。
李翠芬笑容滿麵地招呼一家子:“果果、若若鍋裏還有麵條,咱今天敞開了肚皮吃個飽!”
林誌國搓了搓手,笑著看向若若:“姐,你咋有空回來了?”
他筷子一挑,大口吃麵。
林若若挑起一根兒麵條喂進果果嘴裏,輕聲道:“我要跟李建軍離婚。”
噗!
林誌國將麵條噴了出來,劇烈咳嗽起來。
坐在兩邊的林父林母對視一眼,同時放下筷子,麵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麼要離婚了?”
李翠芬看向女兒,眼裏滿是擔憂。
她忍不住勸說閨女:“建軍人不錯,再說軍婚不能輕易離婚,你要離了,肯定會被人說閑話的。”
她皺著眉盯著若若母女,重重歎息一聲。
更難聽的話,她也舍不得跟女兒說出口。
親家公、親家母一向重男輕女肯定不會要果果。
這年頭離婚還拖著個閨女,哪裏有男人肯要?到時候甚至可能連自己的日子都過不下去啊。
“是不是李建軍那混蛋揍你了?我去給你打回來!”
林誌國雙手握拳,用力錘了一下桌子,怒氣衝衝地站起來想要衝出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