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晚如同一個被撕碎後丟棄的破敗玩偶,蜷縮在傭人房冰冷的床板上。
肩膀和膝蓋的劇痛陣陣襲來,但都比不上心底那片荒蕪冰冷的絕望。
她被這個世界徹底地、殘忍地拋棄了。
與此同時,主臥隔壁的奢華客房內。
門被輕輕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剛才還柔弱無骨、泫然欲泣的葉晴,緩緩直起了腰,臉上那副我見猶憐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而精明的算計。
她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鏡中自己蒼白卻難掩姿色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唐萍跟著走進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和讚許:“晴晴,剛才演得真好!不愧是我的女兒!”
葉晴從鏡子裏看向母親,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倨傲:“媽,鋪墊了三年,裝了三年,不就是為了今天嗎?霍宇笙那個蠢貨,果然一點都沒懷疑。”
“他怎麼會懷疑?”
唐萍走到女兒身邊,壓低聲音,臉上閃爍著陰謀得逞的光芒,“他隻會覺得虧欠了你,恨不得把心掏出來補償你!你看到沒有,他剛才竟然主動提出要把所有股份都轉給你!”
“嗬,”
葉晴冷笑一聲,拿起桌上的梳子,慢條斯理地梳理著長發,“股份?那本來就是我們的目標之一,我們要的,是他霍宇笙完完全全的信任,然後拿下整個霍家集團!”
唐萍連連點頭,眼中滿是讚許:“沒錯!還是你想得周到!反正葉晚那個死丫頭也不是我親生的,養她這麼大,也該是她回報的時候了!這次讓她當這個墊腳石,正好物盡其用!”
葉晴冷哼一聲,眼神冰冷:“一個抱養的賠錢貨,能為我們鋪路,是她的榮幸!”
“媽,你以後要時不時在霍宇笙麵前‘無意’地提點,就說小晚以前就總是偷偷模仿我,嫉妒我擁有的一切,包括宇笙......要讓他深信不疑,葉晚就是個處心積慮想取代我的賤人!”
“明白!”唐萍臉上露出心領神會的獰笑,“一個養女,能為我們親女兒的前程犧牲,是她的造化!”
她提到葉晚,語氣瞬間變得刻毒,“要不是需要她來演這出‘勾引’的戲,坐實你的‘委屈’和霍宇笙的‘愧疚’,她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
傍晚。
霍宇笙坐在客廳寬大的真皮沙發上,麵色陰沉。
“葉晚!”他冷聲喝道,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裏回蕩,“滾過來!”
不過片刻,葉晚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她臉上紅腫的指印尚未完全消退,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僵硬,顯然身上的傷還在作痛。
“霍宇笙。”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恐懼和卑微。
霍宇笙看著她這副樣子,心底那股被“背叛”的怒火燒得更旺。
就是這張看似清純的臉,底下卻藏著如此惡毒的心機!
他懶得廢話,直接指了指麵前放著的一盆熱水,命令道:“給我洗腳。”
葉晚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屈辱。
洗腳?
他讓她......給他洗腳?
那張曾經在她記憶中被陽光鍍上金邊的俊臉,此刻隻剩下厭棄和冰冷的棱角。
一時之間,她竟無法將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戾氣的男人,和四年前那個夏天的午後,那個改變她命運的人聯係在一起......
那是四年前,她高考剛剛結束,憑借優異的成績,拿到了遠在京市的上京大學錄取通知書。
鮮紅的通知書,像一團燃燒的火,照亮了她灰暗人生中所有的期盼。
可這團火,幾乎瞬間就被母親唐萍的冷水潑滅。
“上大學?上個屁!”
悶熱狹窄的客廳裏,唐萍雙手叉腰,唾沫橫飛,尖利的聲音幾乎要刺破耳膜,“一個賠錢貨讀那麼多書幹什麼?早點找個婆家換彩禮才是正經!”
“老娘白養你這麼多年,你還想繼續吸家裏的血?”
葉晚死死攥著通知書的邊緣,指甲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淚水在眼眶裏瘋狂打轉,她卻倔強地仰著頭,不讓它們落下。
夢想觸手可及,現實卻冰冷如鐵,將她牢牢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溫和的男聲,如同破開厚重陰雲的一縷陽光,驟然響起:“阿姨,話不能這麼說。”
葉晚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逆著門口的光,霍宇笙走了進來。
他那時約莫二十五六歲,穿著一件質地精良的淺藍色襯衫,袖口隨意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眼神明亮而真誠,額角細微的汗珠在陽光下閃爍,卻絲毫不損他的幹淨清爽。
他先是對著唐萍禮貌地點點頭,隨即目光落在葉晚手中那份被攥得緊緊、幾乎變形的錄取通知書上,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讚賞:
“阿姨,我聽說小晚考上的可是上京大學,全國頂尖的學府。在咱們曲州,幾年都未必出一個。這麼好的苗子,不上大學那是國家的損失,太可惜了。”
唐萍臉色稍微緩和,但依舊撇著嘴:“可惜?哪來的錢供她?家裏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宇笙微微一笑,“學費和生活費,我來出。”
簡單的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在葉晚耳邊炸響。
她猛地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的目光轉向她,落在她蒼白卻清秀的臉上,那雙總是帶著怯懦和憂鬱的大眼睛,此刻因為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而睜得圓圓的,像迷失在森林深處突然見到曙光的小鹿。
“小晚,別擔心,也別有任何心理負擔。好好去讀書,未來是你自己的,誰都無權剝奪。你姐姐要是知道你能去上京大學,也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支持你的。”
那一刻。
葉晚看著這個如同天神般降臨,將她從絕望深淵邊緣一把拉回的男人,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感激、還有一種陌生而洶湧的、讓她心跳失序的情緒瞬間決堤,淹沒了她所有的感官。
周圍令人窒息的爭吵和鄙夷仿佛瞬間模糊、褪色,世界裏隻剩下他帶著笑意的明亮雙眸了。
可現在呢?
“怎麼?不願意?”
霍宇笙的嗤笑聲將她從回憶的漩渦中拽回,那眼神鄙夷得如同在看陰溝裏的穢物,“葉晚,收起你那套假清高!一個能爬床的女人,還有什麼下賤事做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