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懷孕三個月時,我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
頻繁的頭痛讓我整夜無法入睡,記憶力衰退到不記得自己吃過午飯沒有。
最可怕的是,我開始分不清現實和記憶的碎片。
顧淮之說我需要休息,要送我去療養院。
“你呢?”
顧淮之理所當然地說:“我要留下來照顧小蓮。”
我狠狠推開他:“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你的妻子!”
“是我,不是江月蓮!!”
顧淮之不滿意地看著我,仿佛我在無理取鬧。
“小蓮跟你不一樣,你那麼健康,她是病人!”
健康。
這個詞像一把刀,狠狠紮進我心裏。
江月蓮得知我要走,特意來送別。
她湊近我,用隻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你猜,如果我摔倒了,流了很多血,淮之哥會先救誰?”
我警惕地看著她:“你想幹什麼?”
她笑了,忽然拉住我的手,將那杯果汁倒在自己頭上,然後尖叫著往後倒去。
“啊!”
果汁淋了她一身,她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顧淮之聞聲趕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江月蓮的眼淚灑在果汁上:“我隻是想給林晚姐送杯果汁,她說我鳩占鵲巢,還說要把我趕出去。”
“林晚!”顧淮之厲聲喝道,“我說過多少次,小蓮是病人!”
我徒勞地想要辯解:“不是我,是她自己——”
他抱起江月蓮衝我吼道:“夠了!我親眼看見你推她。”
我站在原地,渾身冰涼。
那天晚上,顧淮之又提出了提取記憶的要求。
第99次記憶提取,我失去了父親去世前最後的畫麵。
父親臨終前握著我的手,說他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要我好好活著,要我愛一個值得愛的人。
這段記憶被提取後,我忽然感受不到悲傷了。
父親的死變得像部電影情節,我知道它發生過,卻不再有情感波動。
而顧淮之正在因為江月蓮的情緒穩定而高興。
我麻木地看著他:“顧淮之,你還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好好地。”
他俯身吻我額頭:“也想要小蓮好好的,你們對我都很重要。”
可我對於他,已經不再重要了。
懷孕四個月的時候,江月蓮聲稱要為我做一頓營養餐。
卻不小心打翻了滾燙的湯鍋。
我本能地護住小腹,但還是被濺出的熱湯燙傷了手臂。
劇痛讓我倒在地上。
江月蓮卻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我。
“你說,這個孩子如果沒了,淮之哥會不會更心疼我?”
我捂住小腹想要後退:“你瘋了!”
“淮之!救我!”
顧淮之從工作室衝出來,看到的就是我躺在地上,江月蓮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剛才還一臉陰沉的江月蓮忽然哭了:“林晚姐說要喝湯,我就去端,誰知道她忽然撞上來......”
顧淮之抱起我:“先別說了,叫救護車!”
去醫院的路上,我死死抓住他的手:“是她故意的......顧淮之,是她。”
可他根本不聽我說話:“以後再說。”
可是沒有以後了。
醫生宣告孩子沒能保住時,我出奇地平靜。
我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感覺身體裏有什麼東西隨著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死掉了。
顧淮之坐在我床邊,眼眶通紅:“我們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
我輕聲說:“不會再有了。”
他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在怪小蓮,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抽回手,打斷他:“她一直都知道。”
顧淮之愣住。
我轉過頭,直視他的眼睛:“顧淮之,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我失去的這個孩子,連一段記憶都沒能留下。因為我關於他的所有期待,所有幻想,都在你一次次提取記憶的過程中被抽走了。”
“晚晚......”他臉色發白。
我閉上眼:“顧淮之,我好累啊。”
“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