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溫婉臉上的笑容霎時僵住,周圍賓客的目光也微妙起來,在無聲中交換著審視。
恰在此時,一位麵容和善的中年女士笑著將話題引開:
“江太太氣質這麼好,不知以前是在哪所大學深造?說不定和我家老李還是校友呢。”
帶著善意的問詢,卻精準地戳破了她最窘迫的點。
那時候家裏隻讓她讀了幾天學就要她回家照顧弟弟。
後來,是江母咬牙省出兩份錢,讓她和江序深一起上了高中。
她甚至拿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卻偷偷撕掉,說自己沒考上,轉頭去打工。
掙的錢,一半還江母的恩,一半鋪江序深的路,她心裏從沒覺得虧。
但是在這樣的場合,身邊每個人都是高等學府出來的高精尖人才。
隻有她像是誤入天鵝群的醜小鴨。
謝令儀喉嚨發緊,還沒等她組織好語言,一旁的溫婉忽然輕笑一聲。
她的語氣溫柔,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他人聽清:
“人各有誌,雖然令儀姐當年沒能考上大學,但她這些年把江教授照顧得這麼好,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條,也是一種成就。”
溫婉的話看似維護,卻像一柄刀,輕而易舉在大庭廣眾之下剖開她的尊嚴。
江序深的聲音也插了進來,打破了這瞬間的尷尬凝固。
“溫婉說得對。令儀這些年為了家庭付出很多,我的工作能順利開展,離不開她在後方的支持。”
“學術上的成就固然重要,但一個穩定和睦的家庭,同樣是必要的。”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肯定她的價值。
卻是輕描淡寫地將她固定在一個家庭主婦的位置上,她的價值也僅僅是照顧好他,穩定家庭。
周圍人立刻附和起來:
“江教授說得對!”
“賢內助可是最難得的!”
“是啊,江太太把家裏打理得這麼好,江教授才能心無旁騖嘛!”
這些讚揚讓她喉嚨裏的那團棉花塞得更緊了,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江序深似乎並未察覺她的異樣,依舊與同行們自如交流,仿佛剛才那段小插曲從未發生。
回去的車上,夜色深沉。
江序深似乎有些疲憊,揉了揉眉心,忽然開口:“今晚的事,別多想。”
謝令儀望著窗外的燈光,沒有回應。
他繼續道,聲音緩和:“溫婉心直口快,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堪。”
不是故意?謝令儀心裏一片冰涼。
她忽然很想問他還記不記得當年他去留學的錢是誰一分一分攢下來,毫無怨言交給他的。
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問了又能怎樣呢?
他會記得嗎?
或許記得,但也認為在婚姻生活裏早就還清了。
給她的房產、現金,確實夠她後半生無憂了。
她終究什麼也沒說,隻是閉上了眼。
平靜無波地過了兩天。
第三天上午,謝令儀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江時宴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
“媽,別忙了,陪我出去一趟。”
謝令儀頭也沒抬:“不去,我沒什麼要買的。”
“哎呀,走嘛,幫我參考參考。”
江時宴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拽。
“琳琳總說你眼光好,你幫我挑挑禮物。”
聽到是給琳琳買禮物,謝令儀掙紮的力道緩了些。
她對這個女孩並無惡感,所以最終還是妥協了。
商場裏,江時宴興致勃勃地拉著她穿梭在各個專櫃。
但很快,謝令儀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看的既不是年輕女孩喜歡的時尚飾品,也不是活潑的包包鞋子,反而在一些風格更顯成熟的絲巾櫃台前流連。
江時宴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一條價格不菲的羊絨披肩上,淺灰色。
“媽,這個怎麼樣?”
謝令儀看著那條明顯更適合中年女性的披肩,微微蹙眉:
“這個款式不適合琳琳吧?”
江時宴正讓店員取出披肩仔細查看,聞言順口回答,語氣中滿是理所當然:
“啊?不是給琳琳的。爸說下周末是溫姨生日,我當然是來給她挑生日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