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裏,當別墅再次陷入沉睡,許以安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書房。
熟練地開機,繞過防火牆,她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內部網絡的瀏覽記錄。
屏幕上幽藍的光映著她稚嫩卻認真的臉。
她沒有浪費時間,繼續梳理林家那些異常的資金流向。
複雜的圖表和數據在屏幕上滾動,她的小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將零散的信息一點點拚湊。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
許以安一驚,迅速最小化所有窗口,切換到了一個兒童繪畫軟件的界麵,屏幕上瞬間充滿了亂七八糟的彩色線條。
幾乎是同時,書房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
林晚站在門口,穿著絲質睡袍,赤著腳。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許以安身上,然後掃過亮著的電腦屏幕,最後定格在那些看似隨意塗抹的彩色線條上。
許以安假裝剛剛發現她,回過頭,露出一個帶著睡意的、懵懂的笑容:“媽咪?”
林晚的視線在她臉上和屏幕之間逡巡了片刻。
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沉積的陰鬱似乎波動了一下,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她隻是極輕地蹙了下眉,然後像來時一樣,無聲地關上了門。
許以安看著重新合上的門板,輕輕呼了口氣。
好險。
剛才林晚看屏幕的那一眼,雖然短暫,卻帶著審視。
她不確定林晚是否看出了那些塗鴉之下,隱藏在後台運行的數據流的端倪。
但這也傳遞了一個信號:林晚在悄悄觀察她。
不再是完全的視而不見。
這晚,許以安在清除記錄關閉電腦前,特意留意了一下。
搜索記錄裏又多了一條新的:“小孩子注意力不集中?”
許以安:“......”
看來,林晚把她白天在餐桌上困得東倒西歪的樣子,理解成了注意力問題。
行吧,也算是一種進展。
隔天,許以安繼續帶著一杯蜂蜜水在畫室待了一個下午。
到了晚上一個人的秘密時間,許以安再次檢查網絡記錄。
新增了兩條搜索記錄。
一條是“天才兒童的特征”。
另一條則是“兒童睡眠不足影響”。
許以安看著這些搜索記錄,心裏有點想笑,又有點酸澀。
林晚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試圖解讀許以安身上的矛盾。
這是一種笨拙而沉默的關心。
雖然她大部分時間依舊把自己關在畫室裏,偶爾出門,周身的氣壓依舊偏低,對許以安的存在,表麵上依舊視若無睹。
但許以安能感覺到那細微的變化。
比如,林晚從她身邊走過時,帶起的那陣風,似乎不再那麼寒冷。
又比如,有一次她坐在客廳地毯上玩平板,林晚下樓倒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比以往多了那麼零點幾秒。
許以安抱著平板,看似在玩一款簡單的拚圖遊戲,實則分心二用,腦子裏在複盤林家資金流與那幾個海外空殼公司的關聯。
小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其,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邊緣敲擊,那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林晚端著水杯,腳步幾不可聞地經過。
許以安立刻收斂心神,假裝被拚圖難住,小嘴撅起,發出懊惱的“唔”聲。
林晚的腳步沒有停頓,徑直上了樓。
夜晚,許以安繼續悄悄溜進書房“工作”。
今晚的目標是深入追蹤林家那個海外空殼公司的資金最終流向。
這需要調用一些非常規的爬蟲工具,耗時較長。
夜色深沉,別墅裏萬籟俱寂,隻有書房裏傳來極其微弱的鍵盤敲擊聲。
許以安蜷在寬大的電腦椅上,小腦被屏幕光照得發亮,上麵滾動著複雜的代碼和金融數據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六歲身體的極限再次無情襲來。
眼皮越來越重,腦袋像小雞啄米一樣一點一點。
她試圖強撐,喝了一口早就涼掉的白水,但困倦如同潮水,洶湧地淹沒意識。
最終,在一個數據包正在解析的等待間隙,她再也支撐不住,小腦袋一歪,從椅子上滑落,直接蜷縮在柔軟的地毯上,沉沉睡去。
......
畫室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道縫。
林晚走了出來。
她習慣性地走向書房方向。
那裏似乎成了那個小丫頭近期的固定據點。
書房的門虛掩著,裏麵沒有燈光。
林晚的腳步在門口頓住。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朦朧月光,她看到電腦屏幕已經熄滅,主機指示燈也暗著。
然而,在地毯靠近書桌的那片陰影裏,蜷縮著一小團東西。
是許以安。
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勻細弱,小小的身體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臉頰貼著冰涼的地毯,看起來脆弱得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
林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陰影籠罩著她的臉龐,看不清表情。
幾分鐘,或許更久。
她最終邁開了腳步,極輕地走到那團小身影旁邊,蹲下身。、
沒有立刻動作。
她隻是垂眸看著,目光掠過許以安濃密的睫毛,小巧的鼻子,還有微張著的嘴巴。
睡著的孩子收起了所有刻意的討好和不符合年齡的機敏,隻剩下純粹而不設防的稚嫩。
林晚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許以安臉頰時,微微頓了一下,然後轉而穿過她的頸後,另一隻手托起她的腿彎。
動作有些生疏,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許以安很輕。
抱在懷裏,軟綿綿的一小團,帶著兒童特有的奶香和一點涼意。
她在地毯上睡了有一會兒了。
林晚抱著她,站起身。
許以安在夢中無意識地咂了咂嘴。
但她沒有鬆開,隻是抱著懷裏這輕飄飄的分量,走出了書房,腳步比來時更輕,也更穩。
林晚沒開燈,借著熟悉的環境,徑直走向許以安的兒童房。
將小女孩輕輕放在柔軟的床上,拉過被子蓋好。
整個過程中,許以安都沒有醒來,隻是在被窩裏舒服地蜷縮了一下。
林晚站在床邊,在黑暗中沉默地看了幾秒,然後轉身,無聲離開,輕輕帶上了房門。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