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著她瞬間戒備和驚恐的表情,沈墨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類似於“滿意”的情緒?快得讓蘇念以為是錯覺。
“我看過你在《文化遺產》上發表的關於民間技藝傳承的論文,觀點很新穎,數據也紮實。”
他話鋒一轉,語氣平淡地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也比今天咖啡館裏那番......情緒輸出,要客觀得多。”
蘇念再次愣住。
他不僅知道她的工作經曆,還看過她學生時期發表的論文?
那篇論文隻是登在一個不太起眼的板塊,他怎麼會注意到。
信息量有點過大,她的大腦再次宕機。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啟動。
沈墨似乎不打算繼續解釋他為何對她了如指掌,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被‘拾光’辭退後,有什麼打算?”
提到這個,蘇念眼神黯淡了一下,肩膀微微垮下:“還能有什麼打算,繼續找工作唄。隻是......”她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在這個行業,堅持某些原則,似乎就顯得不那麼‘懂事’。”
車廂內又沉默了幾分鐘。
就在蘇念以為對話已經結束,開始思考該怎麼禮貌地請求下車時,沈墨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卻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我身邊,正好缺一個助手。”
蘇念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沈墨目視前方,側臉線條冷硬:“工作內容與你專業相關,主要負責項目資料整理、野外考察輔助以及部分修複過程的記錄。
需要一定的專業基礎、吃苦耐勞,以及......”
他停頓了一下,微微側頭,目光掃過她,“不對傳統文化妥協的‘不懂事’。”
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在蘇念的心坎上。
這......這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工作!
巨大的驚喜砸得她頭暈目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峰回路轉?
柳暗花明?
天上掉餡餅?!
然而,還沒等她從這突如其來的狂喜中回過神,沈墨的下一句話,直接讓她石化在了副駕駛座上。
“但是,這個職位有一個附加條件。”
他語氣淡然,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我需要一個名義上的‘沈太太’,為期一年。應付一些必要的家庭場合,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蘇小姐,我覺得你......”
“很合適。”
蘇念覺得自己耳朵準是出問題了,要麼就是眼前這位沈先生,雖說長得人模人樣,腦子卻有點......
嗯,特立獨行?
他剛才說的什麼話?
說她適合當他的沈太太。
“沈......沈先生,”她舌頭打了結,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您剛才說......缺個助手,還......需要個太太?”把這倆匪夷所思的詞湊一塊兒,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您是在......開玩笑吧?”
沈墨打了轉向燈,車子平穩拐進林蔭道,側過頭:“我從不開玩笑。”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件既定事實,“兩份工作,一份明麵上的,一份私下的。薪資待遇分開算,助手按市場價,‘沈太太’這職,每月額外補這個數。”
他報出個數字。
蘇念倒抽口冷氣,差點被自己口水嗆著。
那數目,差不多抵她之前小半年工資了。
“為、為什麼?”她腦子亂成一團麻,金錢的誘惑像小鉤子似的撓著心,可還是忍不住問,“您這樣的人......”她上下打量他,這車,這身行頭,這氣派,“應該不缺人願意跟您......假結婚吧?”
犯得著找她這個剛見麵就鬧了大笑話的陌生人?
車子突然重新啟動,徑直拐進一旁居民樓,沈墨熄了火,車廂裏徹底靜下來。
他轉過身,“因為麻煩。”言簡意賅。
“麻煩?”蘇念疑惑地低喃出聲。
“認識的人,目的不純,後續處理起來麻煩。不認識但有所圖的,演技差,容易穿幫,也麻煩。”沈墨看著她,目光裏是冷靜地評估,“你,剛好。”
蘇念:“剛好......什麼?”
“剛好專業能力我了解些,剛好需要份工作,剛好......”沈墨頓了頓,視線在她因震驚微張的唇上停了半秒,移開,“看起來沒什麼心機,挺單純,演技也......夠生澀,反而真實。”
蘇念:“......”這該算誇獎嗎?
“可......這是結婚啊!假的也得有證吧?”她想掙紮,“這太......兒戲了!”
“協議婚姻,公證處公證,條款清楚,權責明確。一年後,解除關係,互不相欠。”沈墨語氣從頭到尾沒起伏,像在聊份商業合同,“你擔心什麼?”
“我......”蘇念語塞。
擔心什麼?
擔心是騙局?
擔心他人品?
可看著又不像。
擔心被騙色?
看他那冷淡樣,好像對她壓根沒那意思。
最大的擔心,反倒是這餡餅太大太突然,怕自己被砸暈了,做了不理智的決定。
“我需要個助手,能跟上我工作節奏,理解我的專業要求。我看過你的論文,你對地區性民間技藝保護的方法論,很有見地,不是紙上談兵。”
沈墨忽然換了語氣,少了些冷漠,多了點......
像導師般地審視:“‘拾光’那個項目,你堅持得沒錯,清河鎮古民居群有保留價值,隻是方式能更靈活些。”
他幾句話,精準戳中了蘇念心底那點不甘和熱忱。
她猛地抬頭看他:“您也覺得不該拆?”
“不是不該拆,是不該用那種毀滅性的、隻圖短期利益的方式拆。”沈墨糾正,“保護和利用,從來不是對立麵。”
這話一下說到了蘇念心坎裏。
她之前就是因為這個,才跟投資方吵翻的。
“那個,我能問下,您......到底是做什麼的?”她忍不住問。
能說出這話,還看過她那篇不起眼論文的,絕不可能隻是普通“精英人士”。
沈墨似乎就等她這句話,從西裝內袋掏出個款式簡單的名片夾,抽了張純白色卡片遞給她。
蘇念接過,上麵就一行凸印黑字:【沈墨】,下麵是電話號碼。
沒頭銜,沒公司,簡潔得近乎傲慢。
但名片右下角,有個極小的、線條古樸的徽標,像枚古老印章,上麵是四個篆體小字。
【時光修複】。
蘇念瞳孔驟縮,呼吸都屏住了。
“時光修複”......那個傳說中專門承接最頂尖、最棘手文物與古建修複項目的神秘工作室?
它的創始人兼首席修複師,神秘低調,據說脾氣古怪,技藝卻登峰造極,是業內公認的泰鬥,隻是......
蘇念猛地抬頭,眼神裏滿是難以置信,聲音都變了調:“你......您是......‘時光修複’的沈墨?可、可您不是......”她下意識比畫了下,“不是應該是個......老頭嗎?”
她導師提起沈墨時那敬仰的語氣,讓她一直以為對方至少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不說七八十,五六十總有吧。
沈墨看著她震驚到近乎滑稽的表情,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快得抓不住。
“看到我不是老頭,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