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司琪到現在都記得,太師不敵士兵,死在原主麵前時說的話。
向來刻板的枯瘦老頭兒,身中數劍,幾乎被紮成了刺蝟。
奄奄一息的倒在原主麵前,滿嘴是血,依舊刻板對原主說:
“公主是君,縱然君主昏庸糊塗,君主受難,老臣自當以命相救!可惜老臣年老體弱,不堪重用,不能救君主脫難。那便讓老臣追隨先帝,去黃泉為公主探路吧。”
燕司琪趕忙放下車簾,好一會才平息了酸澀的鼻子。
她再次撩起車簾,對侍衛說道:“讓太師公子回去吧,這麼跪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呸,假好心!”
太師之子成翔宇那略顯稚嫩的臉上,掛滿了鄙夷之色:“皇上聖明,年少有為,本是我朝幸事,卻出了個刁蠻又不守婦道的公主,簡直有辱北燕之名。”
“放肆!”
侍衛大怒,厲聲嗬斥道。
“無妨。”
燕司琪製止了侍衛,對立在馬車一旁的綠衣說道:“去,賞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讓他清醒清醒。身為讀書人,遇事如果隻看表麵,那便隻是個死讀書的呆子。”
她放下車簾,對皇宮侍衛低聲說道:“別為難他。”
然而等她來到禦書房,卻被告知燕德秋去狩獵了,並不在宮中。
“去天牢。”
燕司琪皺了皺眉,轉身重新坐上馬車,對綠衣吩咐道。
一炷香後,她站在天牢門外,剛要往裏麵走,就被守衛攔了下來:“天牢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羽墨。”
燕司琪實在懶得說話,直接把自己的令牌丟到羽墨懷裏,自己靠在馬車上假寐。
不知道羽墨跟守衛究竟是如何溝通的,沒幾句話的功夫,羽墨便直接用劍鞘將守衛打倒在一旁,清理出一條路來。
燕司琪嘴角抽了抽,卻也沒說什麼。
今天從她起床到現在,不停的在遇到麻煩,實在累得懶得多說一句話。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能進,這裏是天牢,沒有皇上旨意,誰都不準進去的。”
天牢統領哭喪著臉說道。
“帶本公主去見太師。”
燕司琪直接說道:“皇上麵前,本公主自會解釋。”
統領無奈,看了眼在一邊虎視眈眈的羽墨,隻能一瘸一拐的在前麵引路。
天牢內,太師身上的官服已經被脫掉,隻穿一身白色內襯,坐在枯草上。幾天未曾梳洗,雖不至於蓬頭垢麵,但也汙穢不堪了。
“公主是來看老臣笑話的?”
太師盤腿席地而坐,抬起眼皮看了燕司琪一眼,複又低下頭繼續盯著地麵發呆。
“朝瑰是來接太師出去的。”
燕司琪開口說道。
麵對臣子,她不能自稱閨名,自稱封號,就已經算得上很親切了。
“不必。”
太師倔強的拒絕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好吧。”
燕司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副也不強求的樣子,轉身準備離開:“太師一心尋死,本公主也不好叨擾。隻能找其他人,幫本公主分析許狀元近期所為之事了。”
“等等!”
太師猛地抬起頭,起身快速來到柵欄前,雙手抓住柵欄盯著燕司琪:“許狀元最近做了什麼?”
“太師不必擔心,您都是將死之人了,知道了也沒用。”
燕司琪回頭,微微一笑。
這種老古板,還想跟她鬥?
她的確是佩服太師的忠誠,但他舍命救的是原主,她又不欠他的!
“公主!”
太師著急的想要抓她衣袖,手伸了出來,卻又覺得不合規矩,忙又收了回去。
他吸了口氣,跪下說道:“臣失禮,請公主饒恕。”
“開門。”
燕司琪看了他一眼,命守衛統領把牢門打開,自己走了進去,尋了凳子坐下,才說道:“太師身處天牢,想必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麼。”
“前幾天本公主前往郊外道觀玩耍,下山途中偶遇在那讀書的許狀元。”
她看了眼太師微微皺眉的神情,繼續說道:“今日百姓長跪公主府門外,逼著本公主去給許發雲叩頭道歉,許發雲出麵幫本公主解圍......”
如果隻是偶遇這一件事,太師也不會多想。
但兩件事攙和起來,太師神色有些凝重。
他到底是兩代朝臣,在某方麵有敏銳的直覺。之前許發雲對公主所展現出的情緒,絕不會出手幫忙。
可他非但出手幫了,還表現的何其親昵。
就在這時,手持長劍的羽林衛衝了進來,將牢房和牢房外的綠衣、羽墨等人團團圍住。
燕德秋騎在馬上,看著天牢外橫七豎八散落的兵器,牆角還癱著幾個仍處於昏迷的守衛,滿臉煞氣罵道:“朕倒要看看,誰如此大膽,居然敢擅闖天牢!”
隨侍的宮人麵麵相覷,這段時間國事繁忙,皇上火氣本就重。今日好不容易跟軒轅侯出去狩獵,放鬆下心情,竟然被個擅闖天牢的賊子壞了興致。
“把人抓出來,朕要砍了他的腦袋!”
他厲聲嗬斥道。
話音落下,卻又一頓,直接翻身下馬:“算了,朕自己去抓!”
“皇上......”
軒轅錦辰開口製止。
然而話沒說出來,便被燕德秋打斷了:“錦辰莫要勸朕,朕今日定要殺了這膽大妄為的賊子泄憤!”
軒轅錦辰沒在說什麼,沉默的跟在他身後。
“讓開!”
燕德秋一路來到被包圍的牢房前,抬腳踹開擋在他麵前的羽林衛:“讓朕看看這個不怕死的混......琪琪!”
“琪琪,你怎麼是你......你怎麼來天牢了?”
他錯愕的看著坐在牢裏的燕司琪,上前替她拍打沾染了灰塵的裙擺:“這裏多臟啊,你要來怎麼也不跟哥哥說一聲,哥哥好命人提前打掃。”
眾人:“......”
剛才喊打喊殺的,當真是他們的皇帝嗎?
“皇兄。”
燕司琪也是滿臉驚訝,站起身走出牢房,來到他麵前:“你不是去狩獵了嗎?怎麼跑這來了。”
“稟皇上,就是她們擅闖天牢!”
一個守衛模樣的人,在羽林衛身後叫嚷著。
羽林衛看了他一眼,默默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燕德秋深吸口氣,淡淡的對羽林衛說道:“讓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