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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陽

第二十七章 返工

周立雙似笑非笑地把小劉瞅了好幾分鐘,然後滿有把握地說:“不錯呀。我當時認為橋墩可以對付,現在也沒有改變這個認識。你們看,這橋墩的確不很光堂,有些‘蜂篇’、‘麻麵’,要是用灰漿抹一抹,還是美觀的。不必返工!”

幾個年青輕的幹部和梁素芬,有的交換眼色,有的瞅老工程師、我和周立雙,等待最後的決定。

老工程師搖搖頭,說:“原來這個橋墩是在老周指導下做出來的。噓!竟有這樣的事情!竟有這樣的事情!”

周立雙掃了我一眼,說:“世界上,沒有比說話更容易的事了!......又要趕工期,又要質量好,這就是又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好吧,丟開‘七一’接軌的計劃,當然可以返工。”

老工程師挺著脖子,望著我說:”“做決定吧!”提起挎包準備走。他早就知道我這毫不含糊的人,會滿心滿意支持他的意見。

我直盯著梁素芬臉膛的側麵,聲音威嚴而低沉地命令:“梁素芬,不忙返工!”

周立雙仿佛早就料到我會說什麼。他望著天空,很難察覺的笑意,在嘴角和眼睛角閃動。

幾個年輕的幹部,都覺得非常意外,吃驚地張著嘴。

梁素芬猛地扭過頭來,盯著劉班長那醬色的臉膛,水汪汪的眼睛裏顯出了迷亂的神情。連小劉也眨著眼,識不透我的用意。

老工程師非常困難地轉過身來,從頭到腳瞅著我。他那蒼白的眉毛中有幾根長了牛寸多長,心情緊張的時候,這幾根長眉毛就像很細的鋼在抖動。

梁素芬隻怕老工程師跌倒,想去扶他。老工程師用產厲的眼光止住了她。她的手像被火燒了一樣,連忙縮回去。

“不要返工!”我會說出這樣的話嗎?如果真是說出這樣的話,一個用信任和尊敬鑄造的形像,不是一下子便毀了!人生不是也變得難以理觧了?他雙手扶住那根粗樹枝,好像用這樹枝支持他身體的全部重量。他想:“可能是我聽錯了,嗯,一定是我聽錯了!”

沒有把握地問:“我!哎,我!不......不......不返工?”

“不忙返工!”我聲晉很沉;從他口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塊鐵,用三十二磅的大錘,也休想砸碎。老工程師像是僵在那裏了,臉上那一根根皺紋都像拉直了的鋼稱。兩股蒼白的眉毛豎立起來了。兩眼噴 射出逼人的光。也許,事後會後悔,但是這一陣惱怒的感情支配了他。他偏著頭,嚴厲地質問:“為什麼?”

我一動也不動,像是在地上紮了根。臉色鐵青。他誰也不看地說:“可恥的事,並不是用手一抹就可以抹掉的。讓全體職工輪流來參觀這橋墩。看看,我們在建設工地糟踏了多少線!我們總該用這些錢多少換來一點東西嘛!”

他扭過頭對梁素芬和那幾個年輕的幹部說:“返工也有幾種幾樣的返法。現在,你們和橋工隊的工人都站在橋墩旁邊,向參觀的人介紹:我們是怎樣把這項工程搞壞的,返工後要浪費多少銭,這些銭能買多少糧食,這些糧食夠多少人吃多少天。怎麼?你們不樂意!老實說,我要你們計算的隻是有形的損失,還有無形的損失呢?成百橋梁工人整整幹了四天,等於一個人幹了四百天,結果是白搭。一個人一生中有多少四百天?去!去布置你們的展覽會。越具體越好,越生動越好。”橋工隊的幾個年輕幹部,看看我、周立雙和老工程師,然後,又不約而同地把眼光集中在那牛截橋墩上。他們當中,有的人不停地眨著眼,一口又一口咽唾沫,仿佛一時弄不清楚我說話的意思;有的氣鼓鼓地撅著嘴,好像準備跟誰吵架;有的長噓短歎,顯出一付泄氣的樣子。梁素芬覺得,一陣冷氣涼呼呼地通過心臟。她已經進入了自己想像的場合:她這出奇的展覽品,擺在那倒黴的橋墩旁邊。參觀的人前擁後擠地來了,老工人背著手,那嚴厲的眼睛不看橋墩隻是責問梁素芬:“孩子!你就算咱們培養出來的技術人員?你的科學知識給咱們帶來了啥益處?你不知道工人們在勞動中血一滴汗一點的辛苦?你不曉得一把水泥、一寸鋼筋、一筐石頭、一筐沙子,是怎麼來的?你一點也不懂得心疼咱們的家業?”那年輕的工人們,用石頭砸著橋墩,好像這牛截橋墩侮辱了整個工人階級。接著,又來了一幫和梁素芬一道在工地工作的同學。他們當中,有的人一下子便激動起來,好像梁素芬幹了世界上最見不得人的壞事;有的人,嘻嘻哈哈地說風涼話;有的人背著手,顯出很有學問的樣子,從技術方麵談論這宗質量事故......

想到這番情景,梁素芬臉上像火烤,心裏像發了洪水,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

老工程師依然盯著我,但是那眼裏閃動著多麼複雜的心思!他覺得身材結實的我,顯得又高大又雄偉。也像是第一次發現我的眼睛格外深沉。比起我來,自己多麼簡單,貧乏!心頭湧起了強烈的自責情緒:混凝土橋墩搞壞了,這和自己這直接負責技術指導的人無關嗎?這一幫年輕幹部,幹起工作來滿身是勁,又肯學習;也許他們的工程質量一直挺好,一時不小心把混凝土橋墩搞壞了。要他們返工重做就是了,何必那麼性急地訓人家一頔?誰沒有個錯呀!唉!下過一千次決心要改掉這討厭的脾氣,可又改了多少呢?“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的話,多少有些道理哩!

周立雙本想不動聲色,但是我的話像嚴重的打擊落到他頭上,以致腦子轟轟響。過了好一陣,按壓不住的火氣爆發了。他談諷地說:“決定返工,很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我想:“多少年來,他從來沒當著這麼多的人,這樣對待我。是的,這是誠心拆我的台。這是不擇手段的提高自己。人,人是最難識透的東西!”

他看了看周圍人們的臉色,又冷冷地盯了我一眼,背著手,呼。地向江邊走去。路上,揀了一根柳條,一邊走一邊用力地抽 打樹幹和路邊的大石頭。

梁素芬和橋工隊的幹部們走後,我思量了一陣;又把兩個肘子向後搧了搧,深深地呼吸了幾下,仿佛要把胸中不偷快的情緖都散發掉似的。

他蹲過身,笑眯眯地對老工程師說:“你到工程局工作以後,把我們忘得一幹二淨,有雨個多月沒來過這裏。大夥都挺想你噢。”

“我!有煙嗎?給我一顆。”老工程師張令明悶悶不樂地用棍子敲打一塊石頭,要我坐下。“今天一早,我孩子抱著多大的希望啊!這也許是老年人的弱點哪!”

小劉聽見老工程師和劉班長拉家常話,他坐不住,便順路基下邊的沙灘向前走。走了百十公尺,看見雨個測量工人在江邊摔跤。抬頭一看,那做得像城牆似的路基邊兒上放個三角架。小劉正要喊:“誰在這裏測量?”一聽,路基上邊有人哼著“歌頌美妙青春”的歌子,接著又有時高時低的爭論聲。他伸長耳朵聽了聽,也沒有聽清是誰在說話。原來,技術員陳雷和梁素芬肩並肩坐在路基上。

陳雷哼了一個歌子之後,又起勁地對梁素芬談天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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