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你這麼跟自己妹妹說話的麼？”

秦氏忍不住罵道，“平日在外頭耀武揚威便罷了，跟自己家人也耍起威風來，還怨你妹妹說你？”

　　懷家這一輩的嫡女隻有懷玉一人，懷玉從小失怙，便是秦氏也十分寵愛懷玉。

　　懷玉頑皮歸頑皮，卻是難得的好性子，向來不與人起紛爭。

　　當然，以懷玉的身份，能與她起紛爭的，恐怕也隻有皇子公主了。

但因元興帝待懷玉如同子侄一般，便是皇子公主們，也不會與她為難。

　　懷瑜作為家中次子，平日裏待懷玉也是極好的。

　　就是因為這份好，才更容不得懷玉身邊冒出這麼一個汙濁的寒門子弟。

　　他一臉怒容的看著蕭玠，隻覺得這少年可惡透頂，帶壞了阿純。

　　文氏打圓場道：“弟妹別責怪阿瑜，是阿純這孩子說話沒大沒小，哪裏有這樣頂撞自家兄長的？”

　　懷瑜聽文氏幫他，正要開口，就被懷老夫人壓了下去。

　　“好了，阿純既然認了蕭家哥兒做義兄，他就是我們府裏的人，”懷老夫人沉聲道，“阿瑜這樣質問阿純，又哪裏給阿純留顏麵了，不許再鬧騰，都坐下吃飯！”

　　懷老夫人說完，又轉向蕭玠：

“原就覺得你這孩子生的好，梳洗打扮之後到有幾分世家公子的模樣，跟阿瑜站一起也不輸什麼，叫人看著就覺得歡喜。”

　　蕭玠搖頭，不敢應承。

　　秦氏跟著打趣：“方才跟阿純進來，我還以為是誰家的公子長得這樣好，沒想到是我們家的。”

　　兩個長輩這樣抬舉蕭玠，懷瑜心中不滿極了，卻不好再出口頂撞。

　　他狠狠瞪了蕭玠一眼，不情不願的挨著懷璟坐下了。

　　飯廳上因為有了蕭玠這個剛加入的義兄在，懷家一改平日食不言的規矩，席間說說笑笑，一餐飯吃的無風無浪。

　　懷老夫人動了幾筷子便再沒胃口。

　　宴席沒一會兒便散了，懷老夫人留了懷玉下來單獨說話。

　　“祖母？”懷玉疑惑的看著懷老夫人。

　　花廳裏因為散席撤了幾盞燈，人陸陸續續都回了院子，廳裏瞬間暗了許多。

懷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在宮燈後麵，有幾分陰鬱感。

　　懷老夫人聲音發沉，“阿純，你這幾日與蕭家那小子太近了，你是我懷家的女孩子，身上還有縣主誥封，一言一行都需多加注意。”

　　懷玉猜到了懷老夫人留她下來的用意。

　　方才她在宴席上質問懷瑜的時候，她便知道早晚要被數落一頓。

　　若不是祖母跟二嬸出麵，其實她還有許多話要跟懷瑜分辯。

　　士族子弟習慣了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是深刻在骨子裏的。

　　平日裏看著從容優雅風度翩翩，待寒門子弟是明晃晃的瞧不上，可若逢戰亂，士族不堪重用，隻有寒門子弟尚能一戰。

　　她做皇後的時候有多艱難，作為懷家人的懷璟跟懷瑜比誰都清楚。

　　就因為他們愛惜羽毛，不願背負外戚專權的惡名，便拒不出仕。

隻有二叔一個人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兢兢業業，到最後積勞成疾，撒手人寰。

　　重來一世，她是不願做皇後，可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若大齊真的垮了，懷家又能好到哪裏去？

　　祖母看著是給蕭玠顏麵，抬舉蕭玠，可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否則怎麼會重重拿起輕輕放下？

　　“祖母的話我聽不明白，既然認了他做義兄，阿純便要待他好一些，阿純沒有做錯什麼。”

　　懷玉一雙琉璃般的眼瞳看著懷老夫人，神情坦然，目光堅定，坦然的叫懷老夫人都不知要怎麼提醒孫女了。

　　懷老夫人沉下臉來，一字一句語重心長：

“你的身份跟他雲泥之別，縱使他住我們家，成了我們家的養子，旁人也不會敬重他，你與他走的太近，往後對你不好，若是傳進宮裏，誰又會替你全這顏麵？”

　　說到底還是為了皇後的鳳位。

　　祖母從她即將及笈時，忙前忙後就隻為這一件事。

　　她如今縱使反抗，也沒有實力。

　　懷玉閉了閉眼，心中一片悲涼，前一世阮憐玉的話，仿佛就在耳邊。

　　——“殺你的主意還是懷老夫人獻上來的。”

　　——“你那兩位堂兄不管事，隻知道享樂，隻有委屈你了。”

　　舍她一人就能給懷家帶來這樣多的好處，換做是她，也會這樣做。

　　懷玉垂下眼，應了一聲，“我往後會注意的。”

　　懷老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蕭家那小子既然來了咱們家，便讓你二嬸看著照料就是，你如今也十三歲了，翻了年再開春，就要準備及笈了，庶務上頭也要學著料理起來。”

　　懷老夫人是在給懷玉入宮鋪路，怕懷玉成為皇後之後，不懂得處理庶務被人恥笑。

　　懷玉原想拒絕的，可轉念再一想，便點頭應了。

　　“祖母讓我學，那可不許罵我敗了家中產業！”

懷玉仰著頭，像是發現了什麼新玩意，一臉的興味。

　　懷老夫人先前覺得懷玉變化有些大，現在再看懷玉這副撒嬌模樣，又忍不住笑自己大驚小怪。

　　她縱容的點了點懷玉的額頭：“任你去敗，回頭祖母再給你添置就是。”

　　懷家世代為官，家業自然是極豐的。

......

　　夜色朦朧，三月末的晚上還帶著些涼寒。

　　懷玉回院子的時候，心裏盤算著。

　　做皇後的那會兒，整個大齊都為她所用，她便吩咐蕭玠組了一支鸞羽衛探聽各地消息。

　　正是有了這樣一支完全隸屬於自己的私衛，許多事情她才能及時做防範。

　　蕭玠當時作為鸞羽衛的頭領，是她心腹中的心腹，若非蕭玠反叛，鸞羽衛是極其好用的一支私衛。

　　這一世，沒有蕭玠幫忙，那這支鸞羽衛要如何才能組建起來？

　　懷玉想到過幾日的寒食節宴，心中便煩悶不已。

　　祖母晚上的那一番敲打，是打定了主意讓她嫁給太子。

　　前一世，她隻覺得祖母疼她入骨。

可卻不曾想過，元興帝是篡位得的天下，本就被士族高門所看低，若祖母真的疼她，又怎麼會讓她入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