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已經入夜,蘇錦之和蘇行淵躺在茶棧的床上,渾身酸痛無力。
白梅瀟半倚靠在窗前的藤椅上,此時的他一襲黑色長袍,上麵用上好金線勾勒出大片梅,或含苞或怒放,一把畫著野鶴的折扇握在手中,帶著點深意的眸冷冷地看著窗外。
“走,我們回去。”
蘇錦之強撐著起身,拖著蘇行淵下地,不多說任何,隻是匆匆忙帶著蘇行淵踉蹌著下樓,上了馬車往回趕。
“公子,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小二從陰影中走出來,將一壇子剛起出來的酒遞到白梅瀟手中。
“無礙,兩隻小螞蚱罷了。”
白梅瀟接過酒壇,打開喝了一大口,異國他鄉,隻能喝著家鄉的酒來寬慰自己。
另一邊,蘇錦之帶著蘇行淵順利回府已經臨近午夜了。這會子,府中非但沒有熄了燈火,反而多點了幾盞。
蘇錦之扶額,看來今晚是別想簡單糊弄過去了。
“小姐,少爺你們可算是回來了,老爺私下派了家仆去尋你們,可城裏尋了一圈也沒找著你們身影,這會子可就在玉鯉池邊上等著呢!”
竹青守在門口,看到自家小姐回來了,連忙迎了上去,左右打量一番,方才放下心來。
蘇錦之苦笑道:“竹青,你先下去吧,我帶著行淵去見過父母。”
等兩人走到玉鯉池,出乎意料地,蘇明鬆並未開口責罵。
“你們跑到哪裏去了?可把娘急壞了!”
秦氏跑到兩人跟前,一把摟進懷裏,眼淚斷了線般往下落。
“阿姐,是我不好,我帶阿姐出城去獵兔子去了,結果回來時,發現城門被封了,隻好等到現在。”
蘇行淵從秦氏懷裏掙脫出來,主動跪倒蘇明鬆麵前解釋,頭垂得低低的,聲音也是越說越小了。
“哦?獵兔子?那兔子呢?”
蘇明鬆也不抬頭,目光黏在麵前的棋盤上,白子黑子均放在棋盒內,棋盤上一粒棋子也沒有。
“兔子,兔子,實在是餓了,我跟阿姐烤了吃了。”
蘇行淵支支吾吾好一會兒才說出一句自己認為合理的話,結果話一出口,便後悔了,這會兒臉已經紅到耳根。
“錦兒,你大了,可以有自己心思,來,為父好久沒跟錦兒下棋了,不妨下一局吧!”
蘇明鬆將棋盤往蘇錦之方向推了推,低沉著眸子,看不出想法。
蘇錦之看了眼母親秦氏,隻好越過蘇行淵走到棋盤前,接過棋盒,撚起一粒黑子開始下第一枚棋。
看到父女倆對弈起來,秦氏連忙拉起蘇行淵,將他拉到一旁,仔仔細細開始盤問起來。
“父親,注意了。”
蘇錦之將黑子一橫,以犧牲掉兩枚黑子為代價,直接吃了父親四枚白子,而後又撚起黑子,毫不猶豫地放到白子中間。
蘇明鬆一動不動緊緊盯著棋盤,腦子飛速旋轉,額上漢珠越凝越多,手中的棋子也開始不確定起來。
一時間棋盤上殺氣四射,宛如戰場,黑白棋子皆為士兵,黑子前突後進越衝越勇,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架勢,一下子拿下不少白子。
白子連在一片,互相粘連,一個挨著一個,也不損傷,包圍著吞沒黑子。然,效果不佳,基本被黑子反包圍吃盡。
半個時辰過去,兩人對弈還在繼續,棋盤上隻剩下寥寥幾子,白子已經所剩無幾,黑子卻比白子一半還多,如此看來,輸贏已定。
“妙啊!娘,你看阿姐,逼的爹爹直往後退呢!”
雖應觀棋不語,但蘇行淵還是忍不住拉住秦氏,小聲嘀咕一句。
“這哪兒是妙?這是傻,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是下下策。”
秦氏搖頭,錦兒這是走入一個極端了麼?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時,對弈結束,最後贏的是蘇錦之。
“錦兒,你這是何意?”
蘇明鬆吃驚,蘇錦之還是第一次運用這種布局,平時她跟隻自己拚個平手,用的也是自己教她的布局。
“棋局如官場,執棋人為君,爾等為棋,棋哪有保全一說,不過好棋廢棄罷了。”
蘇錦之緩緩開口,自重生以來,她悟出了,隻要身在這棋盤上,無論怎麼掙紮,也不過是好棋廢棋之分。
蘇明鬆不答,蘇錦之的話猶如一聲鴻亮的撞鐘,嗡地一聲在他心裏炸開,這麼些年他一直保全家人,如今......
“父親,為何我們不能是這執棋人?”
蘇錦之再次開口,沒有給蘇明鬆一點緩衝,往剛剛燃著的灶上又添了一把火。
“錦兒,別說了!你這是大逆不道!”
蘇明鬆既驚異又惱怒,甩了袖子就往自己書房去了。
秦氏和蘇行淵方才結束對話,還不知發生何事。
“錦兒,你這是說了什麼惹你爹生這麼大氣?”
秦氏走到蘇錦之身邊,望了望蘇明鬆離去的方向,這麼些年了,這是蘇明鬆頭一回這麼晚了還往書房跑。
“娘,天色不早了,早點休息吧,幸運也是,早日休息吧,明日我還得到學府去呢,先回院子了。”
蘇錦之答非所問,等秦氏和蘇行淵皆離去後,才扶著桌邊坐在棋局邊上細細想起來。
如今她不過才發現賬本上的一點問題,鹽商的事情還沒有眉目,怎樣才能找到眉目呢?
那個婢女晚香,也不知是哪兒派來的人,來府上尋找些什麼,或許可以利用一下,順杆打蛇。
“小姐,這麼晚了,奴婢不放心你,過來瞧瞧,這夫人老爺少爺都走了,你怎麼一個人幹坐在這呢!某不是還想染一回風寒!”
鎖心一邊碎碎念一邊從竹青那兒接過披風給蘇錦之裹了個結實,這大半夜的,凍壞了可怎麼辦?
“無礙,我們回去吧。”
蘇錦之笑了笑,敵暗我明,不如一步一步來,先看看他們怎麼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