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謹言叮囑阮蘇等著自己,然後獨自去了書房,陸老爺子這會兒正坐在他那張梨木大桌前練字,一身黑色金絲繡龍圖案的唐裝,看起來嚴肅很多。
”舍得來了?“老爺子手上的動作沒停,頭也不抬。
“爺爺。”陸謹言有時候想,太爺爺那麼開放的海龜,怎麼就生了爺爺這麼個刻板古化的兒子,他有些想不通,就說這張梨木大桌,和這中式的書房,就與這歐式別墅格格不入。
若不是因為這別墅是太爺爺親自設計,怕是爺爺早就推到了重新翻蓋一個涼亭水榭出來。
“要想見我自己孫子一麵真難,是不是要等我自己的葬禮上,才能看見你?“陸老爺子冷哼一聲,放下毛筆,坐在椅子上看著他,雙目炯炯有神,一點兒不像病入膏肓的樣子。
陸謹言知道自己有錯,一言不發的站在那,等著老爺子訓斥。
午後的陽光照射在老爺子的白發上,泛著銀光,他長歎口氣,語重心長的開口:“謹言,我的身體你應該知道,撐不住多久了,你父親......終究是不肯回來。”
當年,陸謹言的父母相愛,遭到了老爺子的強烈反對,最後父親放棄繼承權和母親去了國外,幾年後,母親因老爺子逼迫不得已偷著離開,卻因為意外身亡,父親就過上了隱居的生活,老爺子強行將陸謹言帶回國親自培養,為的就是給陸家留下一個優秀的當家人。
也正是因為對父親逼死妻子,搶走兒子的恨意,陸謹言的父親,拒絕再見老爺子,這一恨,就是二十年。
所以陸謹言知道,老爺子心裏對父親,終究是放不下,或許是愧疚,或許是疼愛,總之,他們兩個人之間,這樣也許是最好的結局。
“你二叔和三叔,都想要公司,可我力排眾議把公司留給了你,他們對你有意見,我也是知道的,終歸是你的親人......”老爺子看著他,語氣裏似乎是有些無奈的懇求。
陸謹言微微皺眉,回國第一個月,他就查出來二叔貪汙公司海外投資款項,緊接著不到三個月,就是三叔所負責的母嬰食品變質過期事件,這些,不是家醜,卻沒有外揚。
老爺子的意思,陸謹言明白,是希望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是一家人。
“爺爺,我明白了。”陸謹言垂眸,這些事,他都可以不問,但是......
他握緊了拳,最終還是沒有告訴老爺子,他口中所謂的親情,又是怎麼對他的。
“行了,我也不多說了,去吧。”老爺子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看著他。
“是。”陸謹言點頭,二房和三房接二連三的給他使絆子,就差把他弄死,難道這些爺爺都看不到,還是想考驗他?
陸謹言帶著阮蘇離開陸宅,一路上不發一語,凝重的表情讓阮蘇有些坐立不安,本就是陰晴不定的上司,現在又板著個臉,她猜也猜不透陸謹言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周末的新品發布會,你的作品頂替了之前被抄襲的係列。”陸謹言終於開了口。
阮蘇先是一愣,隨即鬆口氣:“那老板說話算話?”
“嗯。”陸謹言不會起訴她,更不會趕走那個可愛的孩子。
陸謹言把阮蘇送回了家,車子如箭一般飛馳而去......
“蘇蘇,那人是誰啊?”阮童牽著天天的手,正要上樓,看到一輛好車送阮蘇回家,一臉八卦的問著,心裏有些小嫉妒開始冒泡泡。
阮蘇回過神:“陸謹言。”
“陸謹言?”阮童想了想:“是陸慎行的大哥?”
“你認識陸慎行?”阮蘇蹙眉,難怪剛才陸慎行看著自己的眼神那麼怪異,原來是和阮童認識。
阮童撇撇唇:“說了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說完,就把關關塞給了阮蘇:“聽說周末有新品發布會,你最近也累著了,到時候我帶天天去就行了,先不說了,我趕時間先走了。”
沒等阮蘇問清楚阮童和陸慎行的關係,她頭也不回的跑了,阮蘇隻能帶著關關回家。
兩天的準備時間非常緊湊,但是阮蘇還是很期待周末的到來,畢竟,這是自己設計的第一個作品麵向大眾的時候,她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不足,但是,公司認可了她的作品代替之前的作品,是不是就說明,她還是有些希望的。
周末一大早,阮蘇就帶著關關趕往發布會酒店,因為是新品童裝的發布會,所以很多小模特的家屬也都跟著,又像是與陸謹言第一次見麵那樣,一個孩子,六個家長,甚至有的更多。
後台的家長們手忙腳亂,工作人員一個頭比兩個大,不過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麵,各自忙著各自的工作,唯有在發布會開始前兩個小時,才清場趕走了那些家長。
好在這些小模特一個個都是’老江湖‘了,沒有出現哭鼻子抹淚喊媽媽的場麵。
“姨媽媽,你不出去嗎?”關關坐在鏡子前,任由發型師擺弄他柔軟的小頭發,兩條小腿在凳子上乖巧的並攏,一點兒都不怯場。
阮蘇忍住了揉一揉他小腦袋的動作,免得發型師給她白眼:“姨媽媽也是工作人員,當然不會走。”
“關關你好厲害,你媽媽是工作人員!”其他的小朋友經過兩天排練的熟悉,已經跟關關打成了一片。
看著外甥和其他小朋友互動,阮蘇欣慰的離開了後台,她還有更多的工作要去做。
“美女,又見麵了!”陸慎行穿著一件淡粉色襯衫,幾顆扣子隨意的扣著,雙手插兜,斜靠在走廊盡頭的安全門旁邊,笑嘻嘻的看著阮蘇。
阮蘇想到阮童那天的話,對陸慎行保持了些距離:“你認錯人了。”
“我怎麼會認錯人。”陸慎行抬起一隻手,攔住了阮蘇:“我這可是火眼金睛......”
阮蘇感覺到陸慎行的目光緊盯著自己,她反感的往後退了退:“我不是阮童。”
“我知道。”陸慎行卻並不意外:“你是她妹妹,阮蘇。”
阮蘇眉頭微微一皺,既然知道,這個陸慎行要幹什麼?
看到阮蘇警惕的樣子,陸慎行揚聲一笑:“別那麼緊張嘛,交個朋友怕什麼,我又不吃人。”
“陸先生還是讓讓,我趕時間。”阮蘇不喜歡陸慎行這種目光和輕浮的做派。
陸慎行卻並不把阮蘇的反感放在眼裏,嬉皮道:“你同你姐姐,很不一樣。”
這種再明顯不過的暗示,阮蘇又不是傻子,阮童浪了這麼多年,沾染點男人也不足為奇。
但是,陸慎行這種好像看透她似的眼神,她很不喜歡。
“阮蘇,我給你發工資就是讓你閑聊的嗎?”陸謹言嘲諷的聲音此時在阮蘇的耳中,卻是那麼天籟。
他走進阮蘇,黑著臉俯視,身上穿著一件藍色襯衫,半截袖口挽著,臉上的表情是嫌棄。
他是嫌棄自己,還是嫌棄陸慎行?阮蘇心中念想一閃而過。
“謹言堂哥,不用那麼一副不待見我的樣子吧?我可是爺爺派過來的。”陸慎行依舊是靠在門邊上,單側唇角扯了個弧度,吊兒郎當的看著陸慎行,意思是你有本事趕我走啊!
陸謹言冷冷的看著斜靠在那的陸慎行,那滿臉的笑意,對他沒有絲毫的敬意,反而是,眼底彰顯著......挑釁。
說完,陸慎行側過身子繞過陸謹言,眼神中多了分冷冽和淡漠,低聲:“別忘了,陸家,從來都不止你一個孫子。”
陸謹言因著他的話,眸色一暗,一直以來,外界以及媒體們對陸慎行的評價都是吊兒郎當,隻會花錢玩女人的紈絝子弟,但是......
看著陸慎行離去的背影,陸謹言知道,或許,這隻是陸慎行的保護色罷了,畢竟,四大家族李家的外孫,又能次到哪兒去呢?即便是在陸家,不被重用的情況下,也能如此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