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死卻拒死，這本就不合常理，違背自然。

有甚者，自然是能引起非自然之事。

如有那詐屍者，起屍之際，花枯葉落，貓狗齊吠。

還有那化作惡靈而纏屍者，能使夜梟鳴哭，水火相印。

再看看我師父這次，他拒絕死亡足足十二天，再加上死後這一係列安排。

他絕對算得上是我這輩子所殮的最古怪，最詭異的屍。

所以，我理所當然的將這些往村子裏無聲湧進去的蛇蟲鼠蟻，與師父聯係在了一起。

事實上，我預料的也的確沒錯。

而這些無盡的蛇蟲鼠蟻，正是所謂‘九龍壓屍’的開端！

由檀香借鐘馗引而生的火幕，終是徹底熄滅。

黑暗複來，小小燈籠之內的火光，又隻能將我和唐雅蘭保護在一片小小的區域之中。

我回過了神。

唐雅蘭的詢問聲也在同時傳出，“肖哥兒，我們要回村嗎？”

我皺了皺眉，仔細思考了一番後，向唐雅蘭搖了搖頭，“不用，先做我們要做的事。”

縱使這些數不清的蛇蟲鼠蟻，真是被師父所引，我再返回去也擋不了它們。

況且師父的身邊還有三人、一仙與一獸。

有他們在，應該能護師父的屍身周全。

而且今日之行，也的確不能耽誤。

不止瞎子算了，我在臨行之前也起了一卦。

如果今日子時不開墳，下一個吉時就要等到八月初了。

我們這類人，說我們迷信，我們偏偏相信人定勝天。

要說我們不迷信，卻在做什麼的時候，都會講究盡可能的按規矩來，相信那冥冥之中已有的定數。

“繼續上路吧！”

搖頭之後，我重新背成了行囊，撿起了鏟子，和唐雅蘭再度出發了。

人，為什麼會行成聚落，發展文明？

那是因為人，聚而能生神，散而能斂陰。

成群之人所聚集的地方，小至部落鄉村，大至城鎮，其地界範圍，其實都可以看做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所以邪魅幽魂之事，大多發生在野外。

如果在聚落裏發生了詭異之事，那發生之處必定是人氣不存的枯敗荒地，或是存有大奸大惡之徒的地方。

而我和唐雅蘭越是遠離村子，越是深處荒野，便越是能感受到不尋常之處。

尤其現在還是中元這段特殊時期。

漫天飛舞的蟲蟻看不到，荒野裏爬行的蛇鼠之行也聽不到。

反倒是一陣陣似能透過骨髓，鑽入頭腦的冷風，不斷刮來。

每每刮來，都似有哭嚎之聲伴隨而來，使人心神蕩漾，思緒不穩。

這，就是所謂的陰風。

有許多人，往往突然間就會自動地打一個冷顫，並汗毛直豎，便是陰風侵體之症。

如果在荒郊野外遇到陰風，輕則頭昏腦脹，中則出現鬼打牆，重則失魂落魄，得離魂之症。

這倒不是說真的遇到了鬼。

隻能說，這片區域存在不少鬼物。

所幸我點燃了鐘馗引，要不然又少不得惹上些麻煩，耽誤些時間。

也幸好跟我一起來的是唐雅蘭，而不是老八。

陰風呼吼，必有群鬼環伺。

老八是修羅入命，是惡人中的惡人，震鬼怖邪，那肯定是沒話講。

但是，鬼怕惡人，鬼邪精怪之屬，卻同樣也喜惡人。

這世間，不缺膽大的、凶惡的、厲害的鬼邪精怪。

反倒是唐雅蘭的命格，刑克四方。

別說人了，連鬼都不想接近她。

我們這一路雖然不乏陰風襲擾，但卻沒有鬼物邪精近身，唐雅蘭的命格怕是有不少功勞。

終於，我和唐雅蘭再走了半個小時，22點50分左右，我們的前方出現了一片荒原。

荒敗的雜草布滿大地，低矮的野生喬木，零星點綴。

好似還有一片迷迷蒙蒙的霧氣，鋪在地麵，凝聚不散。

那，是屍氣、瘴氣！

那一片區域，也正是我們的目的地。

子時將近，我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肖哥兒！”

然而，唐雅蘭突然伸手拉住了，並不由分說的把我往下一扯，扯得蹲了下去。

她也跟著我一起蹲了下來。

還沒等我開口，唐雅蘭又壓低了聲音，輕呼一聲，“肖哥兒，你聽，有聲音！”

提醒著我的同時，她又伸手朝著前方亂葬崗指去。

唐雅蘭本身不凡，我並沒有懷疑她。

當即，我收斂了精神，聚精會神地聽著前方不遠處亂葬崗裏的動靜。

悉悉索索！

兩三分鐘之後，一道細微的聲音，猛然衝進了我的耳朵裏。

我心裏一炸，並下意識轉頭朝著唐雅蘭看去，“這是......？”

“掀土的聲音！”

唐雅蘭早就分辨清楚了聲音的種類，立刻向我說道。

中元時節，子時將近，水澤漁鄉，荒野亂墳，屍氣漫地。

這，幾乎已經是集齊了發生詭異之事，所有的基本要素。

而亂葬崗內，所埋葬的基本都是不幸之人。

有像我生母一樣，不知道被哪家哪戶所拋棄的。

也有那窮凶極惡受刑而死，家人不願收屍的。

更有甚者，不知道是哪條野狗從哪個地方叼來的，不知道是誰的殘屍。

埋葬在這裏的人，都是不得善終之人。

不得善終者，或有怨念，或有執念，或還有惡念。

陰怨相衝，時辰一道，最易詐屍而已，化為僵屍、行屍之類的屍類邪物。

“屍變！”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脫口而出。

所幸的是，這些年我也隨師父一起殮過屍變的死者，多多少少還有些經驗。

當下，我一邊放下行囊，一邊向唐雅蘭說道：“別被抓傷了，若前方真有行屍等邪祟，把這個塞進它的嘴裏。”

說著話，我從行囊裏拿出了幾枚五帝銅錢。

有些地方，尤其是兩廣區域，做法事的人，會在死者嘴裏放一枚銅錢。

有說是為了賄賂死者，讓死者入了幽冥之後，不說生者的壞話。

也有說是為了讓死者賄賂陰差。

其實哪有那麼玄乎？

目的很簡單，就隻是為了鎮屍罷了。

自然，這也成了我們殮葬人處理屍變的手段之一。

當然了，五帝銅錢是仿製的。

現在這個年代了，真正的五帝銅錢已經很難見了。

不過供過法壇，點過朱砂，受過經文，仿製的效果比起真正的五帝銅錢倒也不差。

給了唐雅蘭幾枚之後，我自己也揣了幾枚，再將行囊背上，提燈拿鏟，起身往前。

這時，唐雅蘭的聲音，幽幽的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肖哥兒，要閉氣不？”

我微微一愣，轉頭朝唐雅蘭看去。

隻見她滿臉鄭重，是誠心詢問。

我不由得噗嗤輕笑了一下，搖頭道：“沒用！那隻是電視裏演著好玩的。”

“況且，低等的屍變體，除了屍毒可能會讓你生病之外。硬拚實力，怕是能被你輕鬆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