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兩名婢女對視一眼，皆忍笑退到一邊。

山野裏長大的，就是上不得台麵。

方管家心裏也是這樣的想法，他麵上笑意越深：“小姐，請隨我來。”

棠梨點頭，回憶著上一世初回棠家時自己的模樣，抱著包袱，十分拘謹的跟著幾個下人往裏走。

“這就是命裏帶煞的大小姐？”

“嘖嘖，瞧著怎麼這樣寒酸？和二小姐簡直雲泥之別！”

“山裏長大的村姑，你還想讓她像公主一般高貴呀？”

“哎哎你看你看，她手肘那裏的衣服破了個洞噯，噗！”

“接回來......不怕晦氣嗎？”

周圍竊竊私語不斷，不少下人都停下手上的活計往這邊看。

棠梨將頭埋得更低，唇角卻勾起一抹苦笑。

上一世，棠府的這些下人明裏暗裏也沒少折辱取笑她，眼前這個方管家還扣了她不少月錢。

而她當時頂著“天煞孤星”的命格，加之懵懂怯懦，從沒有反抗過，甚至從未替自己說過一句話。

“小姐，煩請快些跟上。”方管家有些不耐，仿佛覺得自己屈尊引著一個村姑很是丟人。

棠梨聞言心下冷哼，她不抬頭也不吭聲，腳下佯裝磕絆，踉蹌著往前幾步，看似不不小心地推了一把方管家。

方管家正扭著身子向後看，這一推，他直接腳一扭側倒在地，那聲短促尖銳的“啊”聽起來十足滑稽。

周圍靜了一瞬，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聲，跟著笑聲越來越大。

“我、我不是有意的！”棠梨後退半步，神情怯怯。

再上不得台麵那也是主子，方管家並不敢在明麵上對棠梨不敬。

他氣急敗壞的爬起來，指著周圍幾個笑得最凶的訓斥：“大小姐回家有你們什麼事！主子也是你們這些東西能議論的？！廳裏這些長舌的，還有那些唇角咧得高高的，統統扣半月工錢！沒事做的！都去給我把恭桶再刷一遍！”

看熱鬧的下人們“嘩啦”一下全跑了，管家忍著怒氣埋頭繼續帶路。

棠梨見狀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

一切隻是開始而已。

飯廳內人來的並不齊。

如方管家所說，寬大的雕花圓飯桌上隻坐著沈氏和她女兒棠溪。

棠梨攥緊包袱，低頭走了進去。

一路走來，棠家上下對她處處透著輕視怠慢，同上一世基本一致，惟一的區別是，棠峰不在。

若他在，想必也會和上一世一樣，用那副正氣凜然的唬人樣子，就她的衣著打扮和言行舉止好好挑剔一番。

畢竟那棠峰是個麵子大過天的男人，看到她隻會覺得丟臉。

“夫人，二小姐，大小姐到了。”方管家恭敬道。

母女倆同時抬起頭來。

她二人麵容氣度皆相似，都是長眸尖下巴，一身裝出來的溫婉大方。

沈氏先是一怔，然後忙起身繞過大半張桌子過來，步子雖快，體態卻十足端莊。

“我正和溪兒說起你，你便來了，快坐下歇歇，路上定是顛簸的又餓又累。”

她說著將棠梨拉到椅子前示意她坐，彎身時額角一縷碎發滑落，為她整個人平添幾分風韻。

“是呀，姐姐你不知道，娘親一直擔心菜冷了，你回來喝不上一口熱湯呢。”棠溪上下打量著棠梨笑著說。

因為年紀尚輕，她即便麵上帶笑，眼底的不善卻沒能完全掩藏，平白給她豔麗的五官增加了幾分奸猾之感。

“你父親他公事繁忙，此刻還沒有還家，等他回來了，我定讓他去瞧瞧你。”她繼續道。

棠梨點點頭十分拘謹的坐下，把自己的布包袱平整放在腿上後，才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

很明顯，許多菜已經動過筷子了。

她垂眸一瞬，再抬起時麵上露出幾分靦腆：“我......夫人，小姐，你們也坐。”

母女倆對視一眼，她竟叫她們夫人小姐呢！

真讓人笑掉大牙了！

沈氏使了個眼色，棠溪忙笑著說：“姐姐叫我棠溪便好，隻有下人才叫我小姐呢。”

心裏知道這所謂的長女果然如傳聞中一樣，是個怯懦懵懂的軟柿子，沈氏便起了作弄的心思。

“你該叫我母親。”她柔聲說，語調帶了一些誘哄，還有一絲不甚明顯的惡意。

這人若是真喚她母親，那已成白骨的林靜初怕是得要氣活過來吧！

棠梨心中一陣氣悶，因顛簸鬧騰了一天的腹內，酸水不停翻滾。

她不再忍下不適，直接“哇”的一聲嘔了出來，正正吐在等她叫母親的沈氏身上。

難以忍受的異味瞬間在飯廳內飄散開來。

棠溪瞪大眼睛“騰”一下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場景。

沈氏感受著手臂上的溫熱，幾乎忍不住要一掌拍死罪魁禍首。

“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噙著因為酸水流出的淚水，棠梨抬臉時的神情呆愣又可憐。

沈氏僵著半邊身子憋氣走遠幾步，幾乎是咬著牙說：“不怪你，你也不想的。”

若不是這人還有用處，她恨不能現在就想讓人將她拖出去打死！

長這麼大，她還從沒碰過這種汙穢事！

“棠梨你不舒服，還是先回房歇息，溪兒，送送你姐姐！”沈氏說完便率先轉身出了飯廳。

棠溪回神之後十分嫌棄的看向一身布衣的人，最後收斂神色往外走：“姐姐，來呀。”

“來了！”棠梨應聲，麵冷如霜地跟了上去。

那沈氏敢讓她喊她母親？

呸！

她也配？

她倒要看看，這母女兩人強裝出來的和善態度，能維持到什麼時候。

跟著棠溪，棠梨毫不意外的來到了棠府最偏僻的一處院落。

此處地方小，朝向還十分不好，平日裏幾乎見不到什麼太陽，加之距離花園後的魚塘不遠，所以十分陰冷潮濕。

上一世她在這裏住了不久，關節等處便開始困痛。

“姐姐先在此處暫住，西苑那邊娘親已命人加緊修整，相信不日便能住過去了。”

許是裝的不耐煩了，加之沒有沈氏提醒，棠溪說話間麵上已經沒了笑意，說完便找借口走了。

進屋之後，棠梨環顧四周，沒有找到被褥跟燭火。

這和上一世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