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與她母親是相像,可她身上沒有林靜初獨有的那份嫻靜淡雅。
想當初......
“老爺,就是這兩個丫頭。”張媽媽很快帶人回來。
回憶被打斷,棠峰輕咳一聲,撩起衣擺坐進圈椅內。
小柳和拂霜並排跪在地上,兩人側頭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裏看到了驚愕。
為何是老爺找她們問話?
棠家上下都知道棠峰是個心冷之人,沒有一個下人想犯到他麵前。
“說說怎麼回事。”接過下人奉上來的茶水,棠峰垂眸撇了撇茶沫,卻並沒有喝的意思。
棠梨餘光瞧著他裝模作樣,雙手在身側悄悄握成拳頭。
不知這人麵獸心的家夥,當初是以哪副麵孔騙得她母親乃至外祖父的信任。
“回老爺,奴婢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方才正睡著,就聽大小姐呼痛......”小柳先出聲,但並不將話說完。
察覺棠峰看過來的目光,拂霜隻好接著說:“大小姐說被褥裏有針,說有人要害她,奴婢,”她快速看一眼棠梨:“奴婢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了。”
嗬,親眼確認過的事情,此刻倒成了不清楚了。棠梨心中冷笑。
廳裏靜了半晌。
“都不清楚?很好,來人!”棠峰才出聲,就聽有人叫他。
“老爺!”
沈氏快步從廳外走進來,繡鞋踩在地毯上一絲動靜都沒有。
她臂彎裏掛著棠溪,身後跟了一位老媽子並四個大丫鬟,排場倒是比獨自進廳的棠峰還大。
後者見狀擰眉,但是沒說什麼。
“都怪我頭疼病犯了,害的老爺屈尊料理這些上不得台麵的。”
抬手在棠峰肩頭輕輕搭了一下,她轉身在他身邊坐下。
棠梨如何聽不出來她在指桑罵槐?隻能裝作不知。
“爹爹。”棠溪鬆開沈氏,撲過去站在棠峰身邊。
見了她,後者麵色才好看了些。
沈氏見狀鬆一口氣,扶著頭上抹額看一眼廳中跪著的婢女:“老爺,棠梨那被褥是臨時從成品鋪子采買的上等貨,若是有針,那鋪子還如何做了這許多年生意?”
她看向棠梨,眼底仿佛湧動著一抹蠱惑。“棠梨,你可是住不慣那小院?不若先去溪兒院子裏住?”
“娘?”棠溪一怔,繼而反應過來笑道:“是啊,興許姐姐是住不慣,所以覺得身心不適,我那邊地方大些,想必姐姐會舒服許多。”
這是在向她許好處,想哄著她把事情咽下去?
棠梨咬唇,往後退了半步,猶猶豫豫伸出掌心:“真的有針......”
沈氏麵色一變。
她沒想到這個軟柿子真的敢將事情鬧出來,更沒想到老爺撞見後竟不是草草訓斥處罰了事,而是順著她所言追究起來。
“說!誰做的!”棠峰突然一拍桌子,驚得眾下人一縮肩膀。
就連沈氏,都被嚇得一愣。
老爺之前對林靜初那樣無情,怎麼如今對著她的女兒倒生出幾分回護之情?
她的反應被棠梨看在眼裏,包括她眼底閃過的那絲茫然。
也罷,她就來提醒一下她,這棠峰為何會為件小事一反常態幫她撐腰。
“父親,要不算了......”棠梨小聲說。
棠峰和沈氏心中皆是一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前者立時開口:“既然如此,那就......”
棠梨垂下頭繼續說:“橫豎我要回庵裏去了,這件事弄不弄清楚其實沒有多大關係,之前我就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急著想見夫人......想必......想必那針是誰不小心的吧。”
棠峰和沈氏齊齊擰眉。
沈氏立即放下扶額的手坐直了身子:“你要回山裏去?!”
放著大好的榮華富貴不要,回那個破破爛爛的庵堂裏去?
這未足月的早生子隻怕頭腦是真的有問題!
同時,她也知道了為何棠峰突然會為這個孽種撐腰。
“是,我心中實在惶恐......”
沈氏眼珠滾動一下,突然起身過去將棠梨攬進懷裏:“你既然已經回來了,便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自然留在我身邊好好疼愛,別說傻話,回山裏做什麼,留在這裏!母親替你主持公道!”
她說話間眉目柔和,不知道的,還真當棠梨是她的親生女兒。
“夫人......謝謝你......”棠梨幾欲作嘔,嘴上卻連聲道謝。
她如今勢單力薄,隻能先借此事讓沈氏明白,她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任人搓扁揉圓。
棠峰晚歸實在困倦,見棠梨被哄住了便抬手捏捏眉心:“既然夫人要管,這後宅的事情還是交給你吧。”
說完就這麼走了。
沈氏送他幾步,借機平複心緒。
若早知道這孽種是個這樣不經嚇的,她定不會為了出氣做些小動作!這樣一來,也就不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等棠峰背影徹底消失,沈氏突然轉頭看向地上跪著的人,眸光幽冷。
那目光宛如實質,小柳若有所覺的抬眸,與她對視後心口就是一跳。
夫人這是要......
“張媽媽,去查查被褥采買後都經過誰的手!”
張媽媽是沈氏心腹,從她做姑娘起就跟著她,如何能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立刻就裝模作樣的小跑著出去,過了片刻又回來。
“夫人,問過了,成品鋪子那邊今日傍晚才將被褥趕製出來,送來時直接便讓挑出來伺候大小姐的兩個婢女去接。”
這話一出,拂霜猛地抬頭,小柳卻是將頭深深埋了下去,身子不住發抖。
“來人,給我將這兩個送被褥的婢女拖出去打,打到願意說為止!”
沈氏一揮手,門外便有家丁走了進來。
小柳一急,忙往前膝行幾步:“不要!夫人我說!我說!”她一指身邊人:“一定是拂霜!今日被褥一直是她捧著的!我連碰都沒有碰過!不信你問大小姐!”
“你說什麼?!”拂霜立時一腳便踹了過去,下一刻便被張媽媽拉開。
沈氏滿意點頭,心道不愧是她的人,知道做事要給自己留條退路。
她轉頭望向棠梨:“告訴為娘,這婢子說的可是真的?”
棠梨咬著嘴唇,沉默不語。
此情此景,足以證實她的猜測是真的,這兩個婢女並不都是沈氏的人。
她看向氣得渾身直抖的拂霜,心裏思索著要怎樣說才能保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