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錦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去觸摸他,動作在半途改為撩起耳邊碎發,垂下眼睫,聲音有絲啞意。
“嗯,我在。”
姑娘的聲音溫溫柔柔,與方才堂上囂張狂妄的判若兩人。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古怪。
晏沉修眸光深諳,不動神色的打量,想問關於南江城的話,然還沒問出口,卻見姑娘稍稍額首,便轉身離去。
脊背挺直,窈窕身姿略顯清冷,周身像是籠罩一層悲哀。
這位伏錦姑娘......有些奇怪。
抱竹一直在外等著,原本瞧見那位大人與自家小姐搭了話,心道好事,誰知眨眼功夫就見小姐的情緒低落下來。
她略顯擔憂,該不是這位大人覺得小姐太凶了?
蘇府內,蘇歲幽渾身是傷的躺著,有的血已是連著衣襟粘在傷口上,擁雪沒法,隻好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衣服,再慢慢的把剩下的撕扯開。
蘇歲幽平日裏雖是調皮了些,但那也是嬌生慣養捧在手心的蘇府小姐,何曾受過這般的疼,哭都沒地哭,疼的身體直顫。
這一動,又加大了傷口,鮮血流出。
沒法,擁雪隻能讓她兩個丫鬟,把她按住,嘴裏塞了布咬著。
饒是如此,嗚咽聲亦不斷。
屋外等著的蘇畫臨和蘇財主,兩個人都臉色都不太好看,急的如火上澆油。
蘇母去的早,就留這麼一個寶貝姑娘,如今又受了這等罪,心疼的不行。
“往後但凡是陸家的,都給我斷了來路,派兩個人去牢房裏打點打點,絕不許叫那雜碎好過!”
蘇財主為商,雖不是那般和善,但至少良心還在,不賺不義之財,不勞財害命,更是時常做善事,為的就是給自己一雙兒女積德。
現下是真的氣急了,一句句的吩咐下去,怒火不消反高漲。
擁雪幫蘇歲幽簡單處理後便出來了,剩下的由大夫來,彼時,伏錦正到了蘇府,府中人正領她過來。
擁雪瞧見了,便略過蘇財主和蘇公子,往她身邊去。
“小姐。”
“蘇姑娘如何了?”
“蘇姑娘身上多處鞭傷,最深的是手臂處,已敷上了續骨藥,還要大夫仔細看看是否傷到了筋骨,那些傷痕都深,怕是要留傷痕了。”
一個姑娘家,尚未出閣,身上便有如此多的傷痕,往後說親怕是......
伏錦眉頭緊擰,隻覺得還是便宜陸鵬了。
“府裏有的凝香膏都先送過來,派人再去找找去傷疤的膏藥。”
擁雪應聲,見抱竹在這,便不久待,先行從蘇府離開。
伏錦此行來為的是看蘇歲幽,人未見到,一時半會也不會走。
蘇財主萬分感謝伏錦的相助,以貴賓之禮相待,隻還擔心著蘇歲幽,索性就讓人在院中備茶,他親自招待。
“伏姑娘多次相救小女,蘇某萬分感激,金銀珠寶、良田鋪子,但凡是能出的上力的地方,蘇某必定盡全力。”
聞聲,伏錦還未說什麼,蘇畫臨已是不滿的低聲輕喚,“爹!”
這話聽著像是感激人的話,但那些金銀珠寶指向太過明顯,似是在說伏姑娘別有用心,但伏姑娘並非是那般的人。
伏錦並未有什麼反應,若換做是她,自家姑娘因旁人而受了這般罪,她也是要懷疑這人究竟是真的相助還是別有用心。
“蘇老爺嚴重了,是我欠了蘇姑娘。但既話至此,我便也腆著臉說了。蘇家農莊外有座荒山,聽聞為蘇老爺所有,不知蘇老爺可有意向出賣。”
這下不止蘇財主,蘇畫臨也是頓住了。
聽她這意思,是她想買這山??
那山前半部分光禿禿的,頂多有點雜草,樹木是一點都不長,後半部分雖有樹木生長,但全都像是焉了。
與之對立的另一座山,卻是漲勢非常好,鬱鬱蔥蔥,與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地也是先輩無意中得來的,後來因為山光禿禿的,也就一直閑置在這,到了蘇財主這代手中又不缺銀錢,早就已經不太在意了。
“並無出賣的意向,但伏姑娘需要,蘇某便將這山贈予伏姑娘。”
言下之意,便是恩情兩清,往後也不會有什麼恩人不恩人的。
恰逢這時,大夫從裏頭出來了,將這場談話打斷。
鞭傷不重,重在皮開肉綻的傷口上露出的白骨,被陸鵬用刀尖一點一點的碾磨,傷到骨頭,雖未斷,但也跟廢了差不多。
往後提不得重物,傷口處更不能再受二次傷害。
伏錦垂眼,眸中盡是一片冰冷,指尖隱有顫意。
抱竹察覺不對,在大夫說到人還未醒時,與一旁的蘇畫臨小聲道:“既是如此,我家小姐改日再來探望蘇姑娘。”
蘇畫臨滿心都在妹妹的身上,一時沒回過神,等反應過來時,人已離去。
屋外驕陽似火,帶來陣陣熱浪,伏錦兩手緊握,指尖泛白,呼吸幾個來回,才將腦海裏的畫麵壓下。
抱竹鬆了口氣,正欲開口,身後有個小廝急急的跑過來,臉上滿是汗。
“奴才......幸好趕上了。”那小廝喘籲籲的說著,隨後將手中的地契交給了抱竹。
“此為我們老爺心意,特讓奴才跑一趟,老爺說多謝伏姑娘出手相助。”
那地契不是旁的,就是方才伏錦提及的荒山。
如此,倒像是迫不及待的與之劃清界限。
伏錦看了眼抱竹,抱竹上前將地契收下,轉身跟在伏錦後頭走了,沒留下隻字片語。
隻是隔日,抱竹便上門,將四千兩的銀票盡數給了蘇財主。
按照市價,四千兩銀子買那麼一座荒山是綽綽有餘。
蘇畫臨得知此事,麵色不愉的要將這銀子還回去。
“爹,孩兒昨日便提醒您了,伏姑娘並未是那般的人,您怎麼還?”
“你都知道的事,我能不知道!”蘇財主目露嫌棄。
被這一嗓子給唬住了,蘇畫臨臉上的氣消散了些,不解的看向蘇財主。
“那伏姑娘通身氣勢不凡,衣著看似簡單,但布料皆是極好的,更別說她昨日敢如此膽大行事。”
蘇財主從來不怕別人圖他的錢財,畢竟他錢多的是,怕就怕別人打歪主意,因而才有意疏遠伏錦。
隻是,今日收了銀錢,蘇財主方知自己那點心思不夠人看的。
“我看你這書讀的也太呆了些,今年你就別去考了,時常跟我後麵走動走動,也多顧著你妹妹些。”
想起蘇歲幽,蘇畫臨臉色又不好了,倒是沒拒絕的應了下來,也沒再提送銀子的事情。
伏宅。
眾人忙忙碌碌,不時的有奴仆來詢問抱竹這個該怎麼弄,那個該怎麼弄,安靜如雞的張嬤嬤見狀,立馬就安耐不住跳出來明嘲暗諷起來。
“這些個沒用的就不必帶了,上京裏繁華熱鬧,什麼好東西都有,等到了上京,見識過了,便知這些東西,扔了都不帶有人撿的。”
“真是鄉下人沒見識,小家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