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玄色披風的男子站在窗前，望著街上漸漸遠去的馬車，轉著手中的墨玉佛珠。

他身後的花梨木圓桌旁坐著一個錦衣男子，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一把折扇，臉上帶著商人慣有的笑容，他是天下聞名的富商沈明川。

顧掌櫃向玄色披風男子作揖道：“主子，孟小姐方才來問有沒有梅花樣式的頭麵，想趕在花宴前要，老奴說趕不出來，她就走了。另外，似乎有人在跟蹤她。”

玄色披風男子道：“知道了。”

顧掌櫃退出去後。男子說道：“明川，多給燕州老趙他們備些糧草醫藥，戎狄的皇子正在爭儲位，必定拿燕州做法，燕州刺史胡齊是個靠不住的，到時候要靠老趙硬抗。”

沈明川道：“放心，我會安排妥當。南疆那邊呢？孟左相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男子淡淡道：“孟左相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盯上，且看看，他如何破這個局。”

沈明川又笑道：“方才老顧說的孟小姐，可是孟左相家的那位嫡小姐？”

“是。”男子答道，依舊望著窗外的街道，人來人往，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上京一片繁華。

“我聽老顧說孟小姐選了您做的大雁簪子，還聽說她有意於魏王。”沈明川說道。

“你從何得知？”男子問道。

“前些時日我在熙春樓宴請漠北的客人，長平候的二公子和幾個朋友也在那裏吃飯，聽他們說孟小姐在元宵夜遇到魏王，一見傾心，魏王似乎也是有意於她。”沈明川笑著說，聲音卻小了些。

“這些話想來是魏王借長平候一家說出來的。”男子冷笑道。

“此話怎講？”沈明川不解。

“長平候是魏王的口舌。皇子奪嫡，戎狄用武力證明自己的能力，而我們大周的魏王殿下，想借助百年孟府之力助他登上大位，果然是皇後教出來的好孩子。”男子轉著手中的佛珠，聲音涼涼的。

“皇後有兩個養子，不管是誰等上大位，她都是太後，所以，魏王和齊王頂著皇後養子的名分，但還得自己爭。魏王母族式微，他要登上大位，必定要有強大可靠的力量支持，百年孟府，就是他最好的選擇。”沈明川收起扇子，握在手裏，問道：“可孟左相，會答應嗎？”

“所以，他從孟小姐入手。”男子冷笑著，身子卻微絲未動。

“聰明，這女孩子一旦動了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你說，孟小姐會不會如傳言中對魏王一見傾心。”沈明川又打開了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男子沒有答話，慢慢轉動著墨玉佛珠。

他想起桃林雨霧中，那個有些慌亂的身影縮在山石後，眼中是藏不住的怒意，那副模樣，不像是一見傾心，而是恨。

孟知嬅回到孟府，先去給母親請了安，沈月清囑咐她：“後日就要進宮參加花宴，你明日就不要出門了。”

“是。”孟知嬅應允，看著婆子進來回話，母親忙著，她出來，回到濯音院。

洗漱更衣後，孟知嬅倚靠在軟塌上，翻著書，半日不動。

春櫻叫夏蓮她們下去歇息，自己端著一盞桂圓牛乳茶進來，奉給孟知嬅，低聲問道：“姑娘，後日就要進宮了，你說她會不會再找事？要不要把她看起來？”

孟知嬅喝了一口牛乳茶，淡淡道：“看好她，我已經給過她機會了，她如何選擇在她。”

春櫻不再言語，端著茶退了出去，孟知嬅繼續翻書。

夜幕再次降臨，濯音院到處都點上燈，各處都照得明晃晃的。

“丞相和侍郎大人昨晚掌燈之後才回的府。”春櫻說道，幫孟知嬅卸下釵環。

孟知嬅看著菱花鏡中映照出的鵝蛋臉，遠山眉，杏眸上雙眼皮的褶子極深，眼尾微微上揚，端莊中平添了一絲靈動之感。

看來南疆之事頗為棘手啊。

孟知嬅拿著梳子慢慢梳著烏亮的長發，所有所思。

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角門上守夜的婆子站在門口說道：“大姑娘。”

春櫻放下手中的簪子，來到門口問道：“杜媽媽，什麼事？”

杜媽媽神色有些異常，向屋內瞧了瞧，小心地笑道：“有件緊要的事。”她伸過頭，對春櫻低語幾句。

“這個沒良心的小蹄子。”春櫻恨恨地罵道。轉身到孟知嬅身邊耳語幾句。

“出去看看吧。”孟知嬅起身出門，春櫻連忙拿起披風跟給她披上，跟了出去。

院裏正端水過來的冬穗看到她們走出院門的身影，手中的銅盆哐啷一聲掉到地上，水濺濕了裙擺。她顧不上其他下人投來異樣的目光，跑著跟了過去。

角門旁值夜的小屋內燈火通明，兩個婆子守在緊閉的門外，看到孟知嬅過來，連忙向她行禮，並把房門打開。

屋內的角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孟知嬅走進屋內，循著聲音望過去，屋內角落的地上蜷縮著一個人，定睛一看，是夏蓮。

她此刻被捆住手腳，動彈不得，嘴裏塞了布條，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她看到孟知嬅，往後縮了縮身體。

杜媽媽端來一張椅子請孟知嬅坐下，孟知嬅還未開口，跟過來的冬穗撲通就跪在她麵前，連連磕頭道：“求姑娘饒過夏蓮吧，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噢，看來你知道，那你先來說說，夏蓮她都做了些什麼？”孟知嬅端坐在椅子上，兩手交握於膝上，冷眼看著冬穗，隱隱散發出殺伐的狠勁。

“這......”冬穗俯著身子趴在地上，沒了言語。

夏蓮看著冬穗，嗚嗚嗚地連連搖頭。

春櫻啐道：“壞透了的小蹄子，姑娘問你話呢，你支支吾吾做什麼？快說。”

冬穗偷偷抬起眼皮瞧了孟知嬅一眼，正對上她冰冷的目光，她嚇得又低下頭，瑟瑟發抖。

她咬著牙道：“那日在大將軍府，姑娘在杜姑娘房中歇息，魏王殿下身邊的張寶來找夏蓮，說殿下想和姑娘說兩句話，夏蓮想請姑娘出去，我攔住了。並告誡她不可再有下次，誰知......”

“誰知夏蓮沒有收手，在我去蓬萊洲賞梅時，她找人告訴魏王，魏王也跟著去了蓬萊洲，但沒遇到我。魏王不甘心，再次找到夏蓮，讓她找機會替他傳消息，這次又是什麼消息呢？”孟知嬅抬起眼皮望著角落的顫抖的夏蓮。

杜媽媽走到夏蓮身邊，蹲下從她懷中拿出一封信，雙手奉給孟知嬅。

孟知嬅彈了彈手，淡淡道：“這種東西，我看了會汙了我的眼睛，去把阿娘請來。”

“是。”杜媽媽很快跑了出去。

夏蓮的身體立刻癱了下去，冬穗也不敢再言語，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袖子上。

“誰來送的信？”孟知嬅問道。

“一個小廝，林升在前邊招待著。”一個婆子過來回話。

沈月清很快就過來了，杜媽媽端來椅子請她做在孟知嬅身邊。

杜媽媽把信給奉給沈月清，沈月清看完，滿麵怒容，死死盯住夏蓮，從牙縫擠出話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夏蓮，你送的好信。”

遞給身邊的常媽媽，常媽媽看完，走到夏蓮麵前，伸手就是兩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