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直到走在路上，初心都沒反應過來，自家小主什麼時候有過這麼跳脫的想法，更別說鼓勵她去做了，時間越久越是覺得和產子前的烏雅氏簡直天壤之別。

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通，也就拋在腦後了，反正小主這樣也挺好。

到了坤寧宮外，果然如烏雅氏所說的一般，空無一人，也不知守衛都幹什麼去了。

來時還有些擔心的兩人左右張望了一番後，大著膽子推門而入。

巧的是就在這時，宜嬪坐著轎輦從一側甬道經過，遠遠就看見兩個背影在坤寧宮門口一晃而過。

坤寧宮早就沒人進出，這兩人定有古怪！

宜嬪心中一動，旋即叫停了轎輦，喚過身邊跟隨的楊柳問道：“你瞧見剛才進坤寧宮的兩個人了嗎？”

楊柳有些遲疑地點點頭，答道：“回娘娘，奴婢瞧著像是墨韻堂的初心和......琉璃。”

這就奇怪了，墨韻堂的奴才偷溜進坤寧宮是想做什麼呢？

宜嬪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跟上，別讓她們發現了。”

時隔一年，琉璃重回坤寧宮，心中不禁感慨，這宮裏的一磚一瓦都還是原來的模樣，可惜縱使維持得再潔淨，也終因為沒有人氣而透著有些荒涼。

她知道烏雅氏說的後花園在哪個位置，卻不記得花園裏種有白玉梅，先皇後在世時若想賞花，總是帶著她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就去了乾清宮的小花園，那裏倒是有幾株。

皇上曾說既然她喜歡，就將小花園裏的白玉梅樹移種到坤寧宮去，省得她來回走動，可皇後娘娘卻拒絕了，她嘴上不說，但琉璃明白她的心思，這是想借著機會多去看看皇上。

那時候琉璃瞧著自家主子和皇上琴瑟和鳴，仿若天生一對璧人，後來倒不知為何有些生疏起來，皇後娘娘的臉上總是愁容不斷，身體也越發虛弱，直至一病不起。

“哇——這也太美了！”

陷入回憶中的琉璃被初心一聲興奮大叫驚到，猛地一抬頭，整片白玉梅林層層疊疊，仿佛漫山遍野無窮盡般地出現在眼前。

無數朵晶瑩剔透的白玉梅迎雪盛放，紅寶石般的花蕊仿佛少女的櫻唇綻放笑意，一陣風吹過，霎時下起了漫天的花瓣雨。

琉璃看呆了，她仿佛看到那個時常發出銀鈴般笑聲的少女皇後歡快地在林間穿行，笑著和她揮手，又仿佛看到那讓她震驚不已的畫著白玉梅雪色宮裝的烏雅氏沉靜地望著她。

初心沒有她那麼多想法，此刻正像個小孩子一樣，快樂地跑進花瓣雨裏，一邊轉圈一邊伸手接住漫天飛舞的花瓣。

見她還在發呆，燦爛地笑著喊她：“琉璃姐姐，你還在等什麼，這麼多花瓣，還不快撿！”

琉璃回過神來，見她高興得像個孩子，也笑了，連忙跟上將掉落在地的花瓣往籃子裏拾起來。

兩人正撿得高興，忽然聽到身後一個聲音喝到：“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坤寧宮！”

手中的花籃應聲掉落在地，兩人驚恐地轉身看去，身後轎輦上赫然坐著妝容精致眼神卻如毒蛇般盯著她們的宜嬪娘娘，嗬斥者正是身旁站著的楊柳。

二人忙跪下請罪道：“宜嬪娘娘息怒，奴婢們並未敢擅自進入坤寧宮主殿，隻是在這後花園撿些落花，絕不敢做任何壞事，還請娘娘饒了奴婢們。”

宜嬪微眯了眼，似乎在思考該不該相信她倆的說辭，隨後竟點頭道：“瞧著倒是那麼回事。”

初心二人又驚又喜，沒想到宜嬪竟如此好說話。

宜嬪貌似隨意地接著問道：“那你們說說，誰讓你們來撿這落花的？”

初心正要張口回答，卻被琉璃一把扯住衣袖，搶先開口：“回宜嬪娘娘，是奴婢二人從坤寧宮外經過，聞到花香怡人，又見宮門外沒有守衛，於是就想著進來撿點花回去做香囊，並非有意觸犯宮規，還請娘娘念在奴婢二人初犯，放過奴婢們，奴婢們感激不盡。”

宜嬪聞言笑了笑，別有深意地說道：“小嘴倒是會說！不過，別說本宮沒提醒你們，同樣一件事主子擔上了或許就是挨幾句斥責，若是奴才擔上了，那不小心就是要掉腦袋的！”

聽她這麼一說，初心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身體都忍不住有些顫抖起來，琉璃暗暗握住她的手，直視宜嬪的眼睛沉聲答道：“謝娘娘提點，奴婢們犯錯自然當認，沒得冤枉主子的。”

這年長些的宮女應答從容多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宜嬪也不急，看向一旁瑟瑟發抖的初心，柔聲問道：“那你說說，你是自己來的，還是誰讓你來的？”

初心被問到一哆嗦，張嘴就要答，琉璃急得上前就要捂住她嘴巴。

宜嬪見狀柳眉倒豎，厲聲喝道：“好個沒規矩的奴才，來人，給本宮拉開！”

身後兩個太監小跑上前一左一右將琉璃拉走，琉璃一邊掙紮一邊喊道：“初心，咱們就是自己來的！初心——”

宜嬪極為不滿，厭惡地喝道：“把那嘴給本宮堵上！”

又回頭逼問道：“說，誰讓你來的？”

生硬的語氣裏已經沒有了剛才刻意裝出的和善。

初心像被嚇傻了，訥訥地點頭答道：“是，娘娘，奴婢說......”

“是......是奴婢自己來的。”

“哈！”宜嬪一聲冷笑，也不耐煩再與二人周旋：“墨韻堂真是養了兩個牙尖嘴利的好丫頭啊，滿嘴假話張口就來，看來本宮好言相勸是聽不進去了，也罷，人贓並獲，就是你們不說也沒得抵賴！”

“把剛才那個沒規矩的帶回去，本宮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敢在本宮麵前放肆！”

“至於你，就罰你在原地跪一個時辰，好好想想到底怎麼來的！”

地上還裝了些花瓣的花籃也被宜嬪的隨行太監帶走，說是證據，留下滿地散落的花瓣被各人踩得麵目全非，原本被白雪覆蓋的地麵也被眾人踩得一片狼藉。

夕陽下，隻剩一道瘦小的殘影跪在泥濘裏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