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高處跌落,簡零榆腿部和背部都有骨折,生活特別不方便,好在護士們都很熱心,有需要幫助的,按個服務鈴就可以。
今天照顧她的是新來的實習護士,不知道她是顧辰軒的妻子,問她:“姐姐,你的家人呢?”
簡零榆看向窗外,四天了,盼望的那個身影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一個人也挺好。”她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這麼可憐。
護士給她換藥,小心翼翼地撕開一層層紗布,她還是忍不住“嘶”一聲。
之前傷口流出的血液和藥液混合,幹涸在一起,粘黏在附著身體的紗布上,每一下撕扯,都牽動著皮肉。
護士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長的傷口,從最上方的肋骨一直斜下來,直到腰線。傷口縫合著黑線,像一條蜈蚣趴在上麵。
她捏著抹藥夾的手抖動了一下,別過眼,深呼吸一口氣。
盡管她來之前,就聽護士長說過,這個房間病人傷得特別重,傷口沒縫合之前,肋骨都暴露在外麵。
她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想到實際看見後,還是難以適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己的肋骨和腰間竟也感受到一些疼痛。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簡零榆有些內疚,她自己都不敢直視這些傷。
“沒有沒有,是我的問題。”護士又重新給她塗抹藥液。
因為剛剛換紗布的撕扯,傷口又滲出血液,空氣裏彌漫著血腥和藥液的苦味。
“什麼味道啊!真難聞!”方夢妮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朝空氣揮舞。
身後還跟著顧辰軒。
護士剛好換完藥,見她家人來了:“那我先出去了。”
簡零榆還以為顧辰軒不會來看自己:“你怎麼來了?”
喜悅大於驚訝。
“夢妮要來。”顧辰軒給她潑了盆冷水,她眼裏剛亮起來的光又一點點黯淡下去。
顧辰軒也是實話實說,是方夢妮一直關心簡零榆恢複的怎麼樣,勸他說簡零榆一個人在醫院怪可憐,好歹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方夢妮打開保溫盒的蓋子:“我專門給你煲了湯,大補。”
“我不喝。”簡零榆知道她肯定沒安好心。
顧辰軒卻惱了:“你不要不知好歹,為了給你煲湯,夢妮大早上就去買食材。”
“你把我推下去,又來假惺惺。”簡零榆看著方夢妮,一字一頓。
方夢妮半眯著眼,咬著嘴唇,嫵媚又無辜:“沒想到你為了陷害我,竟然自己跳下去。”
顧辰軒看著方夢妮這副模樣,對簡零榆更加憤怒。
他沒想到簡零榆竟如此毒辣,為了破壞方夢妮和他的感情,甘願以身犯險。
“你害我可以,但不要傷害自己。”方夢妮把簡零榆的床搖起來。
一手端著保溫盒,一手拿著湯勺,輕輕吹了一口氣,讓湯不那麼湯,才喂到她嘴邊,“多少喝一點,好得快。”
簡零榆被她這虛偽的模樣氣得不行,將她的手推開。
沒想到方夢妮故意鬆手,保溫盒直接掉下去,正好砸到腳背上。
“啊!”,滾燙的湯潑出來,方夢妮白嫩的腳背上紅了一大片,還起了兩個水泡。
顧辰軒被聲音吸引,走過來:“怎麼回事?”
“沒事,你千萬別怪小簡,是我自己沒端穩。”方夢妮戴著藍色美瞳,哭起來眼睛更像一片藍色的海洋,沒有幾個男人能不淪陷。
顧辰軒眉頭都要擰到一起:“簡零榆!”
簡零榆被他一吼,委屈的像個孩子,癟著嘴:“是她自己故意的,都是她自導自演。”
“你編故事的技能和以前一樣拙劣。”這幾天,方夢妮的擔心,顧辰軒都看在眼裏,她怎麼可能害簡零榆。
顧辰軒把方夢妮抱到椅子上:“等我一會兒。”
然後買來燙傷的藥膏,替方夢妮抹在腳背上。
顧辰軒低頭抹藥的時候,方夢妮對上簡零榆的眼神,笑的挑釁又得意。
抹完藥,方夢妮摟住顧辰軒的脖子:“辰軒哥,你真好。”
顧辰軒怕簡零榆又惹出事情:“回去吧。”
方夢妮覺得還不過癮:“我的腳恐怕沒法走路了。”
顧辰軒拍了拍肩膀:“我背你。”
簡零榆看著兩人肆無忌憚在她麵前秀恩愛,像吃了一大顆餘甘果,又酸又苦。
小時候在顧家玩,她犯了急性腸胃炎,肚子疼的不行,是顧辰軒把她背到診所。
他是唯一一個背過她的人。
曾經帶給她溫暖的大哥哥,現在在她心裏,捅上一刀又一刀。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方夢妮的真麵目,他的心也會和現在的自己一樣吧,痛的都要窒息。
顧辰軒快走出病房的時候,簡零榆突然喊道:“你這麼無條件信任她,你會後悔的。”
“難道我要無條件信任你?”顧辰軒停下腳步,“她是奶奶的救命恩人,你是殺人凶手的女兒,你拿什麼和她比?”
這句話,讓病房變成了冰窖,簡零榆冷的刺骨。
“殺人凶手”,這四個字一直盤旋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爸爸有沒有醉駕,車禍幸存者一定很清楚。
她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幸存者,隻是毫無進展。
但不管多艱難,她都會堅持找下去。
她始終不相信,老實忠厚的爸爸,會把生命當兒戲。
外婆的主治醫師發來信息:兩個月內不手術,癌細胞擴散,最多隻能再活半年。
她感覺自己隻剩下一具空殼,麻木又呆滯。
一直盯著手機屏幕,直到字逐漸變得模糊,伸手揉眼睛,才發現眼淚早已浸濕眼眶。
外婆不能有事,她的世界不能再繼續坍塌。
“求您了,讓我出院吧。”她一遍遍向醫生請求。
她需要趕緊工作,拚命賺錢,給外婆湊齊手術費。
醫生始終不同意,他要對病人負責:“你即使現在出院,這個樣子也沒法工作。”
她想到了顧辰軒,在東國,沒有幾個人敢忤逆顧辰軒。隻要他發話,醫生肯定會同意她出院。
她給顧辰軒打電話:“我要出院。”
“哦。”
“醫生不同意,你幫我說一下,可以嗎?”
顧辰軒真是搞不懂,好好養病很困難嗎?現在這鬼樣子,出院了又能做什麼?
難道她是想落下個終身殘疾,或者傷口感染潰爛?到時候再發個新聞傳出去,外界又來非議顧家?
“你做夢,沒康複不準出院。”顧辰軒掛斷電話。
簡零榆無奈,感覺頭疼得厲害,煩躁地閉上眼睛。
“簡小姐,還有一件事情。”醫生提醒,“您該交醫藥費了。”
“多少?”
“現在欠費一千了,一直到出院,差不多還要花六千。”
也就是說,一共還要七千。
簡零榆突然覺得,如果當初死在老虎利爪下,也是一種解脫。
呸呸呸,她又很快打消這個念頭,自己是解脫了,外婆怎麼辦?爸爸的冤屈誰來洗淨?
她看著窗外,天色暗沉,和她的心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