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菊宴於每年九月舉行,秋高氣爽,正是花朵盛開得最繁茂之時。
秋月亦是豐收的季節,因而曆年金菊宴上,諸位臣子都會向嘉慶帝獻上賀禮,以慶大周五穀豐稔,國富民安。
宮宴也會設下諸項才藝表演,如女子的琴棋書畫,男子騎射之術,熱鬧得很。
名為表演,實則比試。
贏了的可借此機會在天家麵前露臉,掙個好前程,因此京城許多貴女與公子們都為這場盛宴精心準備,暗戳戳地較量,希望能一鳴驚人。
這日一早,容笙與雲青鈺就坐上了前往宮中的馬車。
因容府大喪未過,兩人打扮都很是素潔。
雲青鈺穿著一襲水青色荷花暗紋長裙,凝脂點漆,仙姿玉色,容笙身旁的朱雀險些看愣了。
從前他隻聽說雲府二小姐國色天香,果真流言不可信!
如今見了夫人,才知何為絕色。
隻可惜…他看了眼白紗覆麵的容笙。
自家世子是沒這個眼福了。
雲青鈺也正抬眸,靜靜打量著倚在車廂閉目養神的容笙,她已為容笙配了幾幅藥方,但他的眼睛仍沒有明顯的好轉。
看來是需要更猛烈的藥材才行,隻是那些珍稀的草藥一時難集齊,她已經吩咐天機閣去尋了。
隻希望能盡快找到。
“夫人腕上帶了新的首飾?”容笙突然笑問。
馬車輕晃,雲青鈺手串上的琉璃珠相互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雲青鈺笑意盈盈:“豆豆他們三個送我的,雖然算不上貴重,但是很漂亮。”
聽著她輕快的聲音,容笙似乎能想象到她眉歡眼笑的模樣,薄唇輕輕勾了勾。
朱雀卻吃了一驚。
目光在那串珠子和容笙身上來回轉了半晌,而後,他聰明地決定閉了嘴。
…
馬車很快就停在了宮門口。
看著眼前巍峨華麗的皇城,雲青鈺目光冷然,盡力掩住眸中的厭惡和嘲諷。
前世謝瀟稱帝後,她貴為皇後,亦在這宮城中快樂地生活過一段日子。
後來,癡心付流水,皇後變廢後。
如今瞧這華美的樓閣亭台,心中也隻剩諷刺。
金菊宴在禦花園舉辦,此時已坐滿了貴人,個個打扮得矜貴奢靡。
容笙與雲青鈺的素淡便更加顯眼,一走近就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瞧,那不是容府的世子爺嗎?”
“什麼世子爺?容家敗了,世不世子也就是個名頭,聽說他已經落魄得要靠女人養了!”
“他夫人…不就是愛慕謝公子的那位?”
“就是她!聽說她前一天還準備和謝瀟私奔,後一天就嫁進了容家,真是水性楊花!我看她早晚要給容笙戴綠帽子!”
“這麼說容世子還挺可憐的!別說,他長得倒是真英俊…”
“...”
雲青鈺麵無表情地路過眾人,隻把這些女人的碎嘴當做蒼蠅叫。
“姐姐!”
雲婉淺笑著走近,她穿了一身桃紅色繡花流蘇長裙,麵上撲了厚厚的脂粉,紅唇鮮豔欲滴,看著很是嬌美。
“我方才就看見姐姐和姐夫過來了,特意來請安。”
雲婉抿唇一笑。
“畢竟姐夫麵上的白紗很顯眼,我一眼就瞧見了。”
雲青鈺冷然一笑。
這蠢貨,竟敢在她麵前譏諷容笙的眼疾。
“顯眼?有那天你被謝瀟摟著那件櫻紅裏衣顯眼?”
雲青鈺微微抬高了聲音。
“妹妹濕著身子被男人從湖中抱出來,身子可好些了?對了,謝瀟是不是該去雲家提親了?”
四周的賓客聞言,紛紛豎起耳朵湊熱鬧。
就連高台之上的永寧公主聽見了動靜,目光幽幽地望了過來。
雲婉難堪得要死,輕顫著咬著嘴唇。
“姐姐說什麼呢?那日…謝公子不過好心相救,何來提親一說?”
“哦,他還沒去提親?你別怕,他有本事弄大妹妹的肚子,若是敢對你不負責,我這個當姐姐的可是第一個放不過他!”
雲婉聞言,一張臉紅了又白,險些羞辱得昏過去。
雲青鈺這賤人是瘋了嗎,竟敢當眾說出自己懷孕一事?!
她們同為雲府的姐妹,同氣連枝,自己的名聲臟了,她又能好到哪去?
她就不怕容笙嫌她家風不端,傷風敗俗嗎?
雲婉深吸了口氣,看了眼對麵長身玉立的容笙,突然笑了聲。
“姐夫腰間的錦囊真精致,是出自姐姐之手麼?”
她瞥了眼容笙緊繃的嘴角,笑意更深了。
“我記得姐姐曾給謝公子親手繡過一個,花樣還是鴛鴦戲水,很好看呢!”
雲青鈺心頭一沉。
她從前是為謝瀟做了許多荒唐事,點心和帕子不知送了多少,沒想到雲婉記得如此清楚。
她忍不住去看容笙的臉色。
雲婉將二人的互動看在眼中,心中更得意起來。
“姐夫不計前嫌,和姐姐感情這麼好,我看著都覺羨慕呢!”
“隻是聽聞將軍府有一塊刻字的寶玉,是傳給曆代將軍夫人的!姐夫如此愛惜姐姐,一定早將寶玉送給姐姐了吧?”
“不如姐姐拿出來,也好給我開開眼呀!”
雲青鈺被說得微微一愣。
她上輩子沒嫁給容笙,對容府也不感興趣,自然不知道有這種東西。
她不想再和雲婉鬥嘴,轉身欲走,卻突然被容笙拉住了手。
“鈺兒身為將軍府的少夫人,亦是我容笙今生唯一之妻。
容笙的聲音低沉好聽。
”這麼重要的東西,我自然早就交給夫人保管了。”
他牽起雲青鈺嫩白的手腕,衣袖滑落,露出她腕間的琉璃珠串。
中間一顆玉色圓珠晶瑩飽滿,日光輕晃,隱隱露出一個清晰的“容”字。
四周驚歎聲漸起,回連雲青鈺都驚呆了。
那晚豆豆給她這手串時,夜色已深,她並沒有發現這珠子的特別之處。
這…難道容笙偷換了她的手串?
雲婉恨恨地咬了咬唇。
聽著周圍人議論著容家對雲青鈺的重視與寵愛,她臉色一寸寸扭曲下去。
非但沒讓雲青鈺吃癟,反而讓她出了風頭,當真叫她比死還難受。
“看見姐姐幸福我就放心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今日金菊宴,姐姐向來才藝絕絕,一定準備了好節目,妹妹就拭目以待了!”
雲青鈺知道她在嘲諷自己,也不生氣,隻淡淡掃了眼她懷中的古琴。
看來雲婉如她預料的一樣,準備彈一首《寒梅吟》獻藝。
前世,她確實一曲動動京城,引得大半個京城的男子為其傾倒。
可今日,她怕是要失望了!
雲青鈺輕輕勾了勾唇。
“我也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