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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醞釀已久的風雨,猝不及防地開閘,雨絲如柱,夾著低悶的雷聲。
倪蔓看著靜默坐在沙發裏的男人,備感頹然。
郝姨上前來攏了件外套在她身上,於心不忍地開口:“二小姐,時總說送你到趙夫人那邊住一陣子,等時總這邊調解好了,自然會…”看了眼時淮,郝姨那句“自然會再接你回來的”到了嘴邊又咽回。
尚家與時家這場婚,來得突然,也沒想到一向寡淡深沉的時淮竟點了這個頭,尚家有家底,於時家是錦上添花,時淮不拒絕也說得通。可在這之前一點交涉的曖昧都無,突然到甚至詭異。想必時淮也有自己的考量。
郝姨沒再多說,拍了拍倪蔓的肩膀,“我送你過去。”
倪蔓不肯走,眼睛直勾勾盯著時淮。
後者全然不看她。
咬著唇忍下翻湧的情緒,硬是沒等到他嘴裏多出一個字來。人已經被郝姨連拉帶牽到了門口。
裏麵傳出一聲無情的嗓音,“關門。”
傭人從裏將門關上。
倪蔓不甘心的步子剛邁出,司機撐著傘上前來,恭敬冷硬的開口:“二小姐,上車吧。”說著,身軀已經擋在她身前製止了她的下一步動作。
她看著眼前恪盡職守奉行時淮命令的人,自嘲地笑出聲來。一把揮掉撐在自己頭頂上的那把雨傘,赤腳踩進雨裏,瞬間全身被淋得濕透。
郝姨連忙跟上,拉著她快速進車,而後生怕她會再有什麼應激行為,司機立即跟進來發動車子。
車子駛出時家大門,磅礴大雨中,道路另側駛進一輛車。
不用看,也知道裏麵坐著的十有八九是尚顏。
“停車!”她低吼,用手去扒車窗。
被郝姨及時攔住,“二小姐,不要再任性了。”
哪裏是她在任性,明明是尚顏欺人太甚。
此時憤怒盈滿周身,動作比平時更有力疾速,當即推開車門跳了下來。
雨幕中,兩輛車擦肩而過後,朝外開的這輛戛然刹車,倪蔓奮不顧身地跌進雨裏,用掌心撐住地麵起身,朝另一輛車的尾跡奔去。
與其說是車,準確來說她奔向的是時宅。
雨水遮蔽了視線,她在雨中絆倒又爬起兩次,狼狽不堪地重新回到那扇緊閉的門前,收攏指骨發白的手,握成拳頭去重重砸門。每一聲都沉重有力,似在跟雷雨較量般。
敲到最後,門也沒開。
時淮冷血起來,比誰都狠。何況他對她一直都這樣。
要說也早該習慣了。
可在力氣泄盡,黑色蠶食掉最後一點意識時,她還是感受到左心房劇烈的顫痛。
傭人將門外倪蔓的情況彙報給時淮,小心翼翼征詢要不要開門。
話剛說完,傭人就接收到尚顏頗有深意的注視,抿唇等著時淮開口。
時淮看了眼時間,臉上平靜無痕,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似的,隻是隨口提了句,“今天晚飯不用準備。”
傭人先是一愣,然後點頭應下。也自覺不再提及任何關於倪蔓的隻言片語。
客廳隻剩了時淮和尚顏兩個人。
倪蔓“被驅逐”,正如了尚顏的意,但也不想在時淮眼裏落下一個不包容的形象,剛想開口說點動人話:“阿淮…”
時淮又點燃了根煙,將火機扔擲在茶幾上哐當一聲,打斷:“是你吧?”
冷不丁的一句話,讓尚顏下意識驚住:“什麼?”
時淮隔著繚繞的青煙,睨向她:“把證明時蔓真實身份的資料發到我郵箱的人,是你。”
如審判官般不容置疑的口吻。
一瞬間,尚顏似被人遏住頸動脈。
她本以為時淮相信了她說的話,是倪蔓酒後失言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她借此滿腔委屈地去質問時淮,借口說她無法忍受自己未來丈夫身邊竟藏著一個身份不明白的女人,引發了一場不溫不熱的口角。
萬萬沒想到,時淮的緘默下,藏著明鏡似的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