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令家成了烏煙瘴氣的醃臢地。
眼看著那趙氏和令香挨了不少打,臉色煞白不說,那小女兒已經止不住抽咽了。
之前沒阻止,一則是覺得令萱委屈,二是給她撒氣的機會,免得真敗壞門風就完了。
可如今,令佟自然是看不下去了。
“夠了,住手!”
要真再打下去,隻怕這件事就要鬧得人盡皆知了。
等到那時候,他這個太傅也怕是要受人指指點點了。
小青看了令萱一眼。
令萱沒說話,反倒是慢悠悠的接過了侍女新送上來的熱茶。
“尚可。”
一語雙關,小青立馬住了手。
雖然這口氣還沒完全撒出去,但見好就收的道理她也明白。
“姨娘、二小姐,今日這一頓打可得好好記著。”
小青仗著勢頭,聲調格外高昂。
“下次要再有這種以下犯上,心狠手辣的破事,可就不隻是破兩塊皮這麼簡單了,仔細掂量掂量你們這二兩骨頭!”
說罷,棍子一丟,又繼續老老實實站在令萱身側去了。
趙氏摟著令香,臉麵都無處擺。
兩人不過對視一眼,立馬嚶嚶哭了起來。
令佟頭大:“哎呀,好了好了......”
那母女二人裝的更厲害了,越哭越大聲。
一抹鼻涕一抹淚,哭的比家裏死了人還要傷心。
令萱厭惡地吐出兩個字:“晦氣。”
趙氏嗓子一吊,故意擺著那紅腫的手晃悠,“妾身雖是奴婢,但受此折辱,不如就此打死算了......”
明明隻是一介商賈之女,卻和唱過戲似的,那一言一調都格外矯情。
令香也哽咽道:“女兒雖是庶出,卻也是主子,如今被一個奴婢如此羞辱......”
她簡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瞧那小模樣嬌弱的,仿佛隨時要撅過去。
剛才是雞飛狗跳,這會子整的和要辦喪事一樣。
兩人一鬧,令佟這麵子多少掛不住。
“小青,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小青倒是不怕,大著膽子說:“趙姨娘和二小姐實在不成體統,奴婢是為了大小姐,也是為著令府好。”
“放肆!”
令佟更站不住了。
“你一個小小奴婢,又是頂嘴,又是動手,真把我當死人了?”
令萱看過去,“是我讓打的。”
“再說了,要不是有些人自作自受,誰沒得挨頓打,這全是活該!”
可,令佟到底是主君。
他硬聲道:“有什麼事大可以好好說,打打罵罵成何體統,她趙姨娘是身份低,可你妹妹好歹是主子。”
“剛才不也說了,以奴犯主是大忌諱!”
令萱冷眼看著她這親生的爹:“父親自然說什麼都有理,隻管叫我受委屈。”
她這話堵得令佟有些嗆。
他的臉色更不好了。
“不是讓你委屈。”
“既然各有各的法規,這奴婢不像話,到底還是得罰一罰,不然太不公平了。”
令萱蹙眉:“父親想打死我的丫頭給你的趙姨娘和小女兒出氣麼?!”
令佟也冷聲:“死不必,自然該罰。”
他琢磨了一下,“小懲大誡,打二十板子,罰月例三月。”
令萱直接被氣笑了。
二十板子也叫小懲大戒?
不就是看著小青是半個練家子,身板好,經得起嗎?
要是放在了令香這種嬌弱造作的人身上,那可真是半條命都沒了。
“她不過聽我的令,父親要打,打我好了。”
令萱直勾勾看著他,眼神無比堅定。
“胡鬧。”
“反正姨娘和妹妹想我死,那我就成全了她們,從今往後,你們一家人和和美美,我自去找我母親!”
令萱手一甩,倔強得有些讓人憐憫。
比起令香那種明晃晃的可憐,令萱的姿態更讓人有種難以言說的揪心感。
令佟瞪眼:“你這是故意氣為父!”
令萱目光輕掃,“我這到底是為了家裏著想。”
趙氏也想摻和:“老爺和大小姐莫要吵──”
“蠢貨!”令萱可不想給她機會,“你以為這真是一個奴婢的事?”
令佟在她身側,莫名一震。
好家夥,這還是他女兒嗎?
令萱懶得演,肅聲響徹廳堂:“小青是我外祖家的人,可不是尋常奴婢,這表的自然就是汝南陳氏的麵子!”
“她替我動手,那也是替了陳氏!”
“趙姨娘有幾個臉,你令香又有多貴重的身份,敢吃這方大罪!”
這外祖家一搬出來,令佟也噤聲了。
他縱使是太傅,身家不俗,可在這百年簪纓世族麵前,那低的可不止一個門楣。
趙氏和令香麵麵相覷。
完了,這次是遇上硬茬了。
從前令萱並不是這個性子,如今這天恐怕是要變了啊。
令萱又放緩了語氣:“父親,你覺得呢?”
令佟還能怎麼覺得。
他苦笑一聲,“自然是你對。”
當初不是沾了陳氏的光,他哪有今日?
更何況如今繼續爭辯已無意義,他最不想家宅不寧,爭端不休了。
“不必罰了。”
“不,還得罰。”令萱一笑。
令佟已經琢磨不準了,“你還想如何?”
他都已經妥協了!
令萱目光悠悠轉開,輕輕的在那母女二人身上來回刮了一刀。
趙氏頓感不妙。
“不管是斷案還是家事,總得清楚明白,不能沒頭沒尾了。”令萱麵帶笑意,“既然不是小青的錯,那總歸是有人錯了。”
令香目光一閃:“你已經對我和姨娘百般羞辱,難不成還想再打一頓?”
令萱凝滯了一下。
蠢貨就是蠢貨,一個肚子生不出兩家人。
“父親。”
令萱正色,一派嚴肅之態。
“今日之事鬧成這樣,總得有個說法。”
“趙姨娘與妹妹到底是婦道人家,平日裏甚少出門,那些流言多半也是底下人亂嚼舌根。”
令佟“唔”了一聲。
“他們不守規矩,帶壞了姨娘與妹妹,害了府中清淨,隻差一步就要釀成大禍,這樣的人才最該受罰。”
令萱垂下眼,有些事沒法一蹴而就。
那母女二人已經受了辱,要是過於急切,反而不利於她。
要想利益最大化,就是釜底抽薪。
斷了這母女二人的爪牙,一時半會兒也就折騰不起來了。
令佟果然點頭,“你說的沒錯。”
令萱繼續說:“依我之見,應該肅清一番,將趙姨娘與妹妹院子裏的那些人全發賣出去,這才叫以儆效尤。”
“好。”
令佟自然樂意這件事快些了了。
不過一些奴婢而已,他才不在意。
趙氏卻還想掙紮:“這怎麼行,那些......”
“怎麼?”令萱側眼,“若是不清掃了這些人以正綱紀,來日個個都要鬧翻天了,姨娘是想害了全家嗎!”
令佟黑著臉掃過那母女。
“行了,這件事就這樣定了。”
令萱又說:“這件事也不必父親操心,請父親交給我來處理吧。”
“也好也好。”
令佟對她自然放心,也是要安她的心。
那母女二人四目一對,一口氣堵在胸口。
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