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穆喜靜,卻不會輕易打斷旁人。這時候開口製止了楊從易,便是不想在此事上做過多糾纏。
“得,”楊從易自然明白,爽脆地應了聲,撇開腦子裏的紛雜,“不說就不說,那麼多年不見,兄弟今天就帶你去見識見識世麵,給你開開眼界。”
馬車由顛簸變成了輕輕的搖晃,柳青穆換了個姿勢,用手臂枕著後腦,閉上眼,“又去青樓啊?”
“誒?!柳公子說這話就太淺薄了,”楊從易揚起聲,“這洛陽的青樓和湘楚青樓可沒法比,一邊是天上,一邊是人間。你此行來洛陽不去一趟花街逛逛,算是枉費時日,白跑一趟。”說著,邊哼起了不著調的花街小曲。
柳青穆無奈搖搖頭。
楊從易貪歡逐樂的性子,從年少時便可窺見一斑。
猶記得當年監生生涯,他們倆住在薊城的國子監內,楊從易的風雲事可是鬧得比皇城裏來的黃紙都要勾人心扉。
東家的姑娘、西家的閨女,隻要薊城叫得出名號的年輕嬌美女子,幾乎都得跟楊從易這風流種扯上些瓜葛,直叫眾監生茶餘飯後都聊不夠。
車軲轆碾過一塊碎石,黯淡無光的車廂內,榻上人眼垂的痣幾不可聞地抖了抖。
青樓麼......
“也是,”柳青穆附和地道一句,單手掀開車簾子,林間的光線霎時間掙破束縛,灑滿車廂,“聽說洛陽春滿樓令人流連忘返,久聞不如一見,楊五,何不帶我去一趟?”
說話間,他那如瀑的長發用一根青布條鬆鬆垮垮地束在腦後,被馬車前行的風一吹,半長不短的從鬢角掉下,拂動至眉眼前。
柳青穆也不理會,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隻是懶懶地半閉上眼。
車頭的人聽了聲響,轉頭望向車廂內,和對方半睜的丹鳳眼撞個正著,愣愣地打趣道:“兄弟,你有點威脅到我洛陽第一帥的地位了。”
柳青穆笑了笑。
他也不自誇,隻是將頭半探出車廂外,和林間的隨從首領使了個眼色。
暗處的蒙麵人立即領會,三長兩短的口哨聲響起,一眾黑衣侍衛便果斷掉頭,往馬車前進的反方向離開。
竟是無一絲風聲。
楊從易好奇地看了看後方若隱若現的黑影,感慨道:“你還是像年少時候那樣啊,到哪都帶著一幫鏢客。”
視野所及之處,黑影轉瞬之間便消散殆盡,楊從易努力眯眼瞧著,簡直歎為觀止。過了好一會,才聽柳青穆才淡淡答道:“你知道的,我武功不好。”
楊從易本來是一副半吊子不著調的模樣,聽了此話卻忽然頓住了。
不知想起了什麼,他轉過了身,忽然正兒八經,“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武功在現世也是可以用錢買來的,像你這般家世,這般身份,有何憂心的。”
停頓了會,楊從易咳嗽一聲,又換了個話頭,“不過你遠在湘楚,又是如何得知洛陽春滿樓的?再說了,我怎麼記得你家裏一直在逼著你入賢良方正之科,怎麼如今你去這花柳之地,他們也不聞不問了。”
他們倆是在國子監內認識的,楊從易浪蕩成性,而柳青穆卻是截然不同的一人,論誰也沒想到他們兩人能混跡到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