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姑姑。”
“小筠啊,剛才安神醫院又打電話給我了,說是你媽媽這個月的住院費還沒交呢。”溫秀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滄桑。
安神醫院是滇城的一家精神病院,錢春娥已經在這家醫院住了差不多十一年了。
溫偲筠眸子垂了半分:“是嗎,我上個月已經讓醫院把聯係人改成我了,可能他們忘記了吧,我再打電話跟醫院的工作人員說一下。”
“好,那你記得把錢交給人家,不然耽誤你媽媽治療。”溫秀梅囑咐著。
“嗯,我知道了。”
“那我掛了。”
“姑姑。”溫偲筠喊住正要掛斷電話的溫秀梅,片刻後,“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電話那邊的溫秀梅沉默,隨後佯裝輕快:“姑姑這邊都挺好的,你放心吧小筠,照顧好自己。”
“嗯......”
溫易生當年跳樓了之後,錢春娥又抑鬱成疾,終於在溫易生跳樓一年後也瘋了。溫偲筠從一個被父母捧在掌心上的小公主變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
她一個人提著不多的行李來到溫秀梅家。溫秀梅是溫偲筠的親姑姑,生活雖拮據,對她卻很好。
隻不過命運又一次捉弄了溫偲筠。姑姑離婚了,帶著孩子改嫁給了周葉友。周葉友也帶著一個孩子,兩人本來掙的錢也僅僅夠維持生計,現在又要再負擔溫偲筠的學費,周葉友心不甘情不願。
終於在溫偲筠大一的時候,周葉友以她成年為理由,不再提供任何金錢上的支持,而且弟弟也長大了,需要有一個自己的房間。言下之意是,和溫偲筠一刀兩斷了。
姑姑心疼自己的侄女,但是礙於周葉友的強勢而且家裏麵的收入來源也是主要依靠他,溫秀梅生性軟弱,也隻能眼巴巴的看著溫偲筠受苦。
從大一開始,溫偲筠勤工儉學,寒暑假的時候也住在學校的宿舍裏麵。
終於,她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孤兒。
她知道姑姑不是不想幫她,是無可奈何。
溫偲筠感覺頭越來越沉,周身無力。
她抬手摸了一下額頭,有點兒燙。
看來是發燒了。
怪不得自己連昨晚發生了什麼都記不清楚了。
等溫偲筠趕到婚慶公司樓下的時候,樂優優已經等了她好一會兒了。
“偲筠姐你怎麼才來啊,馬上要遲到了!”樂優優立馬拉住了溫偲筠的手,邊說邊拉著溫偲筠往樓上衝。
溫偲筠一路小跑過來有些喘,說話也斷斷續續的:“不好意思,我今早......出了點意外,所以來晚了。”
“沒事沒事,應該可以踩點到。”
樂優優對婚遇的上心程度不亞於溫偲筠。
這個小學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那時候在學校社團第一眼見到溫偲筠的時候就莫名的喜歡她。
溫偲筠也問過她為什麼,她隻是笑眯眯的說——
“因為你好漂亮哦偲筠姐~”
溫偲筠權當她胡說,也沒再糾結過這個問題。
這家婚慶公司算是滇城裏麵比較有名氣的婚慶公司了,一條龍服務包括婚紗、西裝的租賃,出售等,如果能談好合作的話那應該可以成為一個穩定的收入渠道。
隻不過也是因為名氣大,所以這家婚慶公司壓價有點兒狠,價格壓得很低。
負責跟他們談合作的經理依舊是飛揚跋扈,沒有一點要退步的樣子。
“這個價格就是這樣的啊。我們每個星期就有兩三個婚紗店過來找我們合作,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吧,我們多你一個不多啊。”
溫偲筠知道,婚遇是弱勢,輪不到她來選擇。
痛快的在協議上簽了字便和樂優優離開了。
從婚慶公司出來,一路上樂優優都在溫偲筠耳邊念叨著。
“偲筠姐剛才那女人這麼囂張你簽著協議幹嘛呀!我們合作了那麼幾家婚紗店都沒見過這麼低的價格。”
溫偲筠隻是低頭不語。
她也知道價格低,婚遇的利潤空間被極大的壓縮了。
但是,人要吃飯。雖說現在婚遇能接的到生意,但是滇城這半年來有不少全國連鎖的婚紗品牌入駐,分走了很多客流量,溫偲筠想方設法的提高客單價但利潤也大不如前了。
她不希望婚遇倒閉,她還想完成她和父親溫易生之間的承諾。
“優優,你一會兒有事嗎。”溫偲筠問,“可以幫我去店裏麵守一下嘛,我一會兒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樂優優家裏條件好,畢業那麼多年了一直醉心於自己的畫家夢,沒有找個班上成天在家裏畫畫,希望有一天能遇到自己的伯樂。
“沒問題,你有什麼就去忙好了偲筠姐。”
“哦對了,你上次讓我幫你找的模特,我找了我們藝術學院的學生,你看可以嗎。”樂優優問。
溫偲筠捋了捋肩上的包:“這個沒關係,關鍵是收費怎麼樣?”
溫偲筠最近趕製出了幾套婚紗,想要拍成宣傳圖放在微/博上麵宣傳一下便讓樂優優幫忙去找模特。
“不算貴,兩百一小時。”
“行,那就約下個周末吧。”
——
溫偲筠打車來到了安神醫院,錢春娥就住在這裏。
其實自從錢春娥住進安神醫院後,溫偲筠來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溫偲筠十六歲的時候,錢春娥被診斷出了精神分裂,自然就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那時候溫偲筠想見媽媽。爸爸走了,但是媽媽還在,就算是精神病又怎麼樣呢。
可溫秀梅擔心錢春娥這一副發瘋的模樣會嚇到溫偲筠,便不讓溫偲筠去看她。
直到溫偲筠高考結束之後,才第一次見到了被關在精神病院裏麵的錢春娥。
溫偲筠是有些緊張的,因為她知道錢春娥早就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溫暖的、賢惠的、總是帶著親切笑容的媽媽了。
溫偲筠曾經看過錢春娥發病的時候,她對著周圍的人又打又罵,兩三個醫生護士都壓不住她。
那個時候溫偲筠剛高考結束。她曾經夢裏留著淚都想要見到的媽媽,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了。那一刻,溫偲筠感覺無盡的窒息。
到了安神醫院,太久不來了溫偲筠甚至有些不記得是哪一層樓。
溫偲筠跟在護士的身後,走向一條看上去像是沒有盡頭的走廊。走廊上貼著一些常見的精神疾病的科普介紹和治療手段,還有醫護團隊的介紹。隻是其中一個主治醫生的照片空出來了,名字也被擦掉了。
越往前走,溫偲筠的步伐越是沉,不知不覺間就跟護士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幹嘛呢姑娘,快跟上來啊,你不是要探視嗎。”護士轉頭看著溫偲筠抱怨道。
她雙手抓著背包的袋子,收緊了不少,指骨處筋骨凸顯,泛著微嫩的白/粉色。
“不好意思。”溫偲筠低聲說著,便小跑跟上了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