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嬤嬤從薑施施手中取走那隻人偶布娃娃,交給老太妃和老夫人看。
老夫人忍耐著心中的不適,仔細查看了一遍人偶,確實如薑施施所說,上麵無任何人的名諱和名稱,甚至連個紮針詛咒的針眼都沒有。
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人偶布娃娃。
荷香心中萬分驚慌,臉色急得發白“不對,不對......明明是有的,奴婢親眼看見......”
她不斷在腦中回想,心卻慢慢涼了下來。
適才她在汀蘭苑著實有些緊張,拿到小木篋,隻打開匆匆瞧了眼確認人偶布娃娃尚在,並未仔細檢查。
人偶布娃娃莫不是已經被調換了......
薑施施勾唇輕輕一笑,“這個人偶明明什麼都沒有,荷香你卻說親眼見過,那你究竟是何時親眼見的......難道早就見過?”
荷香急忙搖頭否認,又連連叩頭,將地板磕得震響不斷,“奴婢就是今日才看見這個人偶布娃娃,奴婢之前從未見過,奴婢也沒有栽贓二小姐!”
“既然如此,你之前為何信誓旦旦說這個人偶上有祖母的名諱和生辰,為何空口白牙誣陷我詛咒祖母?”
荷香腦筋急轉,卻根本想不出借口將之圓回去,隨後眸光卻和薑沅沅對視上......
薑沅沅正侍立在章氏身側,她率先移開眸光,笑道:“祖母,我聽身邊的丫鬟說起過,二姐姐曾經責罰過這個荷香,她八成是心中怨懟,故意栽贓陷害二姐姐。
這樣的下人我們國公府萬萬留不得,需得狠狠打一頓板子從此攆出國公府才行。”
章氏沒想到鬧了半天,隻是一場奴婢誣陷主子的醜聞,心緒由先前的震怒平息下來,變得乏味。
她掐了掐眉心,雖然直覺這件事並不如表麵看起來得簡單,但她無意為薑施施深究到底,尤其不想將這樁醜聞當著淳老太妃的麵鬧大。
“這樣的奴婢國公府確實再也留不得了。來人......”
“慢著!”
薑施施忽然出聲製止。
薑沅沅袖中手指緊張地扯著繡帕,“二姐姐,你要違逆祖母的命令嗎?”
薑沅沅要將責任全部推到荷香身上,自己全身而退。
怎麼可能讓她如願?
她對麵帶薄怒的章氏略略欠身,“孫女並無此意,隻是此事事關孫女清譽,孫女不能輕易放過。況且此事又有不少疑點,若是草草地將荷香趕出去結案,恐會讓闔府非議,削弱祖母多年建立起來的威信。”
章氏握緊黑木扶手,此事除了薑施施會有異議執意追究,還有誰會多管?
薑施施卻不管章氏,轉過頭問剛才一直不曾出聲的淳老太妃,“老太妃,您覺得如何?”
“薑國公府的事我本不該過問。”
淳老太妃撫了撫修理整齊的鬢角,麵上笑意很淡,“可這事......確實需要查得透徹,查得幹淨才行。”
淳老太妃居然插嘴她府中之事?
章氏心尖掠過意思不悅,卻還是麵上掛笑:“老姐姐說的有理。可二姑娘雖然話裏話外暗指荷香由人指使,卻擺不出任何證據,我即便想查也不知從何處下手。”
她話音還未落下,外頭候著的侍女又來通報,“老夫人,汀蘭苑的蘇荷求見。”
章氏心中莫名生出不好預感。
“祖母,蘇荷帶著證據來了。”薑施施淺淺勾唇,對她笑道。
章氏沉著臉吩咐讓人進門。
蘇荷進門行了禮,又起身回稟:“稟告老夫人,適才奴婢聽說荷香誣陷二小姐行厭勝之術,覺得此事背後定有隱情,於是帶了幾個婆子搜查了荷香的房間。”
跟她進來的侍女懷中抱著一個小木箱,上麵還擺著一個素色包裹,將之打開後,露出一包袱的銀錠,和一箱子價值不菲的金玉首飾。
“這是奴婢從荷香房間裏搜出來的。”
章氏瞥了眼身旁的淳老王妃,半晌臉上才擠出一抹淺笑,對薑施施道:“阿施,是祖母不好,剛才險些讓你受委屈了。”
隨後又重重一拍桌子,對荷香罵道:“賤婢,居然敢汙蔑小姐,若是再不說實話,家法重刑伺候!”
她卻沒注意到身側薑沅沅愈來愈蒼白的麵色。
薑施施蓮步輕移,不疾不徐走到荷香麵前,居高臨下對她道:“若是你肯供出幕後之人,我還能請祖母饒你一命,若是你執意不肯,那就隻能請......檀香刑了。”
荷香一聽“檀香刑”,臉色“刷”的一白,後背心瞬間滲出一層冷汗。
檀香刑名字好聽,卻是國公府獨創的一套殘忍刑仗。
她從進府那一日就從別的侍女口中聽說,檀香刑的刑棍不僅比別家粗了幾圈,尖端還嵌著十幾根細針。
刑棍落在人的身上,開始會讓細針紮進人的皮肉,接下來每次打下來,都會讓細針深深鑽入皮肉內。
刑棍落下的斷骨劇痛,伴隨著細針密密麻麻的刺痛,會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檀香刑,隻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她,她絕對不要受檀香刑!
“三小姐,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荷香騰地抬起頭,看向薑沅沅。
荷香這句求饒一說出口,薑沅沅就臉色一變,“你亂說些什麼,這事和我有什麼關係,你......你求我做什麼!?”
老太妃麵帶驚疑地看著她,完全沒了剛才的欣賞和喜愛。
薑沅沅注意到這目光,心間頓時如火燒火燎,祖母和她費盡心神才得到老太妃的青眼,眼看著百花宴請帖即將得手。
荷香這賤婢一句話難道就要將她打回原形嗎?
章氏抬手擲出青花瓷盞,“砰”地在地麵砸得四分五裂,飛濺的瓷片劃破了荷香的臉。
“賤婢,居然敢胡亂攀咬國公府小姐!”
“拖出去打死!”
老太妃轉頭看著她,麵上是難以置信之色。
薑施施對老夫人的反應,卻並不感到十分意外。
外頭的小廝領命進來,就要將哭得涕泗橫流的荷香拖出去。
薑施施看著這一幕,袖中手指蜷緊,荷香一旦被打死,就徹底死無對證。
她想要出言阻止,但卻知道無用。
祖母絕對會拚命力保薑沅沅,荷香絕對活不了。
目前以她的能力,隻能將這樁案子拖到現在,能斷了祖母和薑沅沅的所有謀劃,已經是她所能做的極致了。
卻沒想到此時有人出聲攔住了。
“這丫鬟既然供出了人,就要查一查,就這麼拖下去打死,未免有些不妥了。”
淳老太妃端坐在上首,嘴角緊緊抿著,麵上毫無笑意。
薑施施早就預料到此事會反轉,也會徹底扭轉淳老太妃對老夫人,薑沅沅以及自己的看法,但萬萬沒想到淳老太妃居然會插手進來。
章氏麵笑皮不笑,“......老姐姐,這是薑國公府的家事。”
“這事確實是發生在國公府。”淳老太妃氣勢上分毫不讓,“但又有諸多疑點和曲折,若是老身沒看見也就罷了,可就在老身眼前發生,便免不得仗義執言多說幾句。”
“此事我自會處理。”章氏客氣笑著說了一句,轉過頭又對那些呆愣在原地的小廝怒喝道。
“還愣著做什麼,將這賤婢拖出去杖斃!”
......
“二小姐救救我,二小姐......”荷香不死心地拚命呼喊薑施施。
章氏支著案桌,又覺得開始頭疼,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這麼長時間苦心經營的老太妃這條人脈,徹底廢了。
但一切都是為了阿沅,如今阿沅都差點被拖下去,就隻能棄車保帥了。
隻要阿沅還好好的,一切都還能再經營。
“呦——我今兒來得真是巧,趕上了國公府這麼場大戲!”
院子裏板子聲還未響幾下,章氏就遙遙地聽見了一道響亮而有精神的女聲。
她頓時眉頭一跳,這個女人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大晉向來以女子柔婉為美,但來人卻不同,個頭高挑,劍眉入鬢,頭頂梳著利落的刀髻,舉手投足間颯爽像陣風兒。
楊氏抬步跨入門內,“今日來看我家外甥女,卻聽說國公府的下人都在瘋傳,有賤婢蓄謀構陷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