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明月剛下了課,抱著一疊孩子們的畫紙,從學校走岀來。
燥熱的夕陽,斜斜地,照在她身上,餘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月月。”
馬路對麵,墨雲飛身子斜靠在車前。他穿了一件藍白相間的襯衫,黑色長褲。高大修長,卻不粗獷的身材,很引人注目。
“你好。”
明月走過去,客氣又疏離。
墨雲飛輕輕擰眉。
“你找我,有事?”
見她懷裏抱著畫紙,伸手去接。“很重?”
“不重。”
手在半空停住。半晌,苦笑一下,他收了回來。
“就想來看看你。”墨雲飛渾厚的聲音,從薄唇中吐出。
“看吧。”明月安靜地站著,仰臉,有一絲倔強,“看完了我就走。”
“月月,你別這樣。”墨雲飛擰緊的眉頭,中間皺成了一條線,聲音滯凝,在空中飄浮。
“要我怎麼樣?是不是還如以前,什麼都要迎合你的口味。我告訴你,墨雲飛,我乏了!”明月有些不耐煩地說。
“月月,我知道,之前是我錯了,誤了你的心,我後悔了。”
以前,他的確認為明月就是個野丫頭,與他心目中的女朋友標準相差甚遠。她倒追他,他從未認真對待過。反而對她的死纏亂打,他覺得很煩。
後來實在禁不起她的糾纏,答應試著與她交往。當他答應可以做她的男朋友,明月高興得笑臉如花。他一點都不解,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明月為了討他高興,處處迎合他。為他留長發,不抽煙,不喝酒,再也不泡吧,把自己裝成一個淑女。可他知道,那隻是她裝出來的,骨子裏還是一個壞女孩。
後來,遇到譚蕾,一個真正讓人賞心悅目,溫柔體貼的女孩。他覺得,這才是他理想中的女友形象。
譚蕾與明月是徹底不一樣的女孩子。性格不一樣,習性更不一樣。譚蕾如一杯桂花酒,飲一口,讓人心曠神怡。而明月就如一杯烈酒,沾一點,就會令人頭暈眼花,心悸發慌。
但桂花酒飲久了,也會感到單調乏味。偶爾來一口烈酒,高興時助興;傷心時解愁。
“你說完了嗎?”明月麵無表情地問。
“你會原諒我嗎?”墨雲飛低聲問。
“我原涼你了。”明月不加思考地說。“說完了嗎?我走了。”
扔下墨雲飛,明月頭也不回地朝公寓方向走去。
“月月,我知道你還沒原涼我。”墨雲飛聲音低啞,“你以為司喬文就真的愛你嗎?你了解他嗎?”
明月站住,轉身。
走到墨雲飛麵前。她抬頭,看著高出很多的墨雲飛。她漆黑的眼睛如夜空的星光,閃著睿智的光芒,流光溢彩。
墨雲飛見她又返回來,以為被自己剛才的真情打動了。他知道,明月表麵脾氣臭,動不動就動刀動槍的,渾身帶刺。與她相處久了,就知道,她是吃軟不吃硬。
“月月!”
墨雲飛心裏湧起一絲驚喜,明月終是舍不得他的。
“墨雲飛,我們好說好散吧,畢竟我們曾經也是真心付岀過。不能做戀人,也不能做朋友,那就做陌生人也不錯。分手是你提岀來的,不是我逼你。我遵重你的決定。所以,該放手時就放手吧,何必呢!”
明月說完,瀟灑轉身。
墨雲飛杵在那裏,直到明月的身影消失在街頭。
明月剛才隻顧一吐為快。當她回到住宿,早己雙眼朦朧。
放手,不是輕易說放就能放。那可是她傾注全心的初戀,如一陣疾風掃過,說沒就沒了。
明月躺在陽台的沙發上,她喜歡這片寧靜。軟綿綿的沙發,像母親的懷抱,包圍著她的身子。仰望天空,浩瀚的天穹,繁星璀璨。
晚風,從遙遠的天際,帶著梔子花香,拂過臉頰。在這個群星爭輝的夜晚,陽台上的那株三角梅,開得正茂盛。花團錦簇,一朵朵,競相爭寵。
煮一壺花茶,靜坐在這片花影扶疏中的夜色裏。在這樣的一個夜晚,隻有茶,才能幫她分擔苦悶,讓她心情豁然開朗。
燈光穿過窗外的樹梢,屋裏落下點點昏暗的光影,一些光斑正好落在畫架上的那幅畫上,暗影綽綽。
這是她正在繪畫的一幅風景畫。她喜歡大自然的風景,穿過這些炫耀的色彩,她能聞到令人陶醉的香氣。
她小時候,明光白和葉音工作繁忙,就送她到鎮上姥姥家去。在那裏,她上完了小學。
鄉下孩子野,也許就是在那裏,養成了她的性子,天生不怕事。下河摸魚,上樹掏鳥。這些本是男孩子幹的事,她幹起來卻得心應手。
周末葉音來看她,看她把自己弄得泥猴樣,隻有搖搖頭,這哪像個女孩。
離姥姥家不離,有一位隱居的畫家。畫家經常背著一個畫架,去鎮上各處寫生。一群小孩就屁顛屁顛地跟著瞎鬧。隻有明月很安靜地在旁邊觀看。看這些顏料經畫家之手,變成一幅幅五顏六色的畫。這些色彩,美得讓她窒息。第一次,她領略到,原來世上還有如此能觸及到她心靈的東西。
她也學著畫家那樣,塗塗畫畫。一次,畫家經過她家門口,看到她的塗丫,對她姥姥說,這孩子對色彩特別敏感,可以送她去學畫。
姥姥也讀過一點書,略懂畫家說的道理,於是央求畫家收她做學生。畫家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笑嗬嗬地收下這個小徒兒。
後來,上中學時,父母把她接回了城裏,送她去少年宮繼續學畫。這下,一發不可收拾,更加熱愛繪畫,並且越畫越好。
在鄉下養成的秉性,回城裏改不了,一身野氣,鄰裏孩子叫她野丫頭,她非跑去把別人打得頭破血流不可。
於是,她成了小區的小霸王。
讀中學,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都學會了打扮,她還是一頭短紮紮的頭發,牛仔T恤。後來遇到任靜兒,兩人臭味相投,立刻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任靜兒家境富裕。父母忙於打理生意,疏於對她的管教。她從小都是跟隨保姆,對家裏的保姆比對父母還親密。
青春期的孩子,總愛標新立異,以與眾不同的行徑為榮。內心敏感又脆弱。她們行為的迥異,如果被同齡人排斥,她們就會用更誇張的方式來宣泄。
後來,認識了墨雲飛。明月被他那憂鬱的氣質迷住,心中萌生岀一種感覺。這感覺,仿佛是一層朦朧的輕紗。輕紗裏的東西,怎麼也讓她看不清楚。
明月變了,不再那麼張揚,變得乖巧溫順,心事重重的樣子。在任靜兒一再追問下,才知道她暗戀上了墨雲飛,那可是學校的校草級人物,所有女生渴慕的對象。
任靜兒鼓勵她,給她出主意,有了後來明月對墨雲飛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在中學,大家都知道,高一的明月喜歡高二的大帥哥墨雲飛。大家對她都嗤之以鼻,她還真有膽量。
在被冷嘲熱諷下,明月如一顆堅強的小草,越挫越堅強。在無數次墨雲飛必經的路上,都會出現她的身影。
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明月覺得她的這層紗,看似薄透,卻比鋼刀還硬。
最後,這把鋼刀被明月這把草刀打敗,收入囊中。
雖然後來還是以分手收場,明月也不後悔。誰沒個青春的衝動呢!
每個人在成長的道路上,或多或少都會受傷。
許多事情,總是在經曆過後才明白。痛過了,便堅強了;跨過了,便成熟了;傻過了,便懂得了適時的珍惜與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