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雖然陸叢等我的可能性很小,但我還是該去車子那邊確認一下。走過去的時候我還在想,萬一他跟姑娘在車裏纏綿,我就假裝是照鏡子,嚇死他們!
可後來我覺得還不如看見他倆纏綿呢,我才剛走到車前,車鎖就開了。我低著頭坐到後座上,還沒坐穩就聽到陸叢不太友好的聲音,“坐前麵來!”
我乖乖地下車上了副駕駛,剛問他,“那個小美女呢?”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就被他的突然啟動嚇得咽回了肚子裏。
我討厭一切高速的運動,說白了就是我膽兒小。某些暴發戶富二代愛裝X特別喜歡把跑車當飛機開,覺得特別拽。可陸叢不一樣,無論做什麼事情他始終是屬於比較淡定冷漠的狀態。開車這麼猛,我是頭一回見到。
完了完了,這主兒肯定又不高興了。我不知道他生氣我又出來接這種路演,還是生氣我沒跟他打招呼,總之就是陸叢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我手忙腳亂的找到安全帶,剛係好之後他忽然又把車停到路邊兒了。
後麵的車一個勁兒的狂按喇叭他也充耳未聞,隨手點了一根煙把一隻胳膊架在門上,不出聲。
此時無聲勝有聲,有時候沉默比爭吵更讓人恐懼。顯然陸叢不會跟我吵,我也沒那個資格。他能做的就是降低周圍的氣壓,活生生壓死你。
我咽了咽口水,企圖緩和氣氛繼續不死心的追問,“你不會這麼沒風度的讓人家美女自己回去了吧……”
“見了我為什麼要躲?”他冷聲問我。
“躲?”我愣,仔細回想,才恍然大悟。原來最開始的時候他已經看見我了!
我幹笑兩聲,企圖用甜言蜜語迷惑他,“這不是看見你跟小姑娘在一起我心裏不舒服嘛……”
這話說的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可陸叢是誰,又怎麼能被我這種小伎倆騙到。
車裏麵安靜了幾秒,他忽然叫我,“沈慢。”
“嗯。”我悶悶應他。
他抽了一口煙,輕輕吐出煙霧,不鹹不淡的問我,“你跟了我幾年了?”
忽然感覺陸叢呼出來的不是尼古丁,而是催淚彈。我趕緊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氣說:“兩年……多了吧。”
其實是兩年零三個月,我記得很清楚。
腦海裏默默回放了一遍當時的場景,同時腦補著接下來的情景,難道會是“我對你已經膩了”接著遞給我一張支票上麵有好幾個零?或者,更誇張一點兒,他不會是讓我轉正吧?
陸叢把頭靠在靠背上,近乎歎息,“兩年了啊……”忽然轉頭看著我,漆黑的眼睛被煙霧遮擋的飄飄渺渺。他認真的說:“我怎麼覺得你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低著頭絞著手指不做聲。
這麼渾渾噩噩不求上進的過日子是我自己選的。有錢就掙,沒錢就吃老本,餓不死就行。我也想有長進,可我不能有長進,我怕自己一旦清醒過來,就會深惡痛絕如今的生活。
哦不對,別人過日子才叫生活,我過日子隻是叫活著。
他繼續問,“這兩年咱倆見過多少次你記得麼?”
這位爺是準備刷存在感麼?又不是談對象誰還數見過幾回麵呢,不對,就是談對象也不數啊。
“這……”我猶豫著開口,“您貴人事忙也沒召見過我幾回啊。”
他輕笑,“哦,我還以為見你的次數太多,告訴過你什麼你全都忘了。”
開玩笑,他陸叢說的話就跟聖旨似得,那我敢忘麼。
等我再琢磨他這話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似得,驀然抬眼,才發覺自己的嗓音有些幹澀,怔怔的問,“你不會……要趕我走吧?”
這話問出來才覺得自己太沒骨氣了,真像米蟲似得。可難得的是陸叢並沒有嫌棄我,而是隨手把煙掐了又重新發動了車子,“可我覺得沒有我,你好像能生活得更好。”
分明是開玩笑的語氣,可還是聽的我毛骨悚然。陸叢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多半是平和冷淡的,偶爾動怒,起碼說明他沒有把我當做外人。
隻有在談生意或者應酬的時候,才會拿出這種語調說話,就像帶著一個麵具一樣。
我沒控製住,感覺眼淚嘩的流了下來。剛才自己竟然會想陸叢要讓我轉正?!在覺得羞恥的同時,又感到了深深地害怕。我抹了把眼淚,攀住他的手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別趕我走行不行?”
陸叢的表情終於鬆動了,冷哼一聲問,“哪兒錯了?”
“我不該拋投露臉,不該去這些廉價的活動,不該……”
“夠了。”一個急刹車,他把車門打開,“知道錯了就給我好好反思,別再讓我失望。”
看著陸叢略帶厭惡的眼神,我趕緊用手背抹著眼淚打開車門,生怕呆的時間太久惹得他更加厭煩。因為太過慌張,沒有痊愈的腳又崴了一下,直接摔到在路邊。
可陸叢就像沒有看到似得,駕著車揚長而去。
A市有一條長長的河,是黃河的支流,把A市分割成東西兩岸。陸叢把我扔下的地方恰好在連接河兩岸的橋上。
不時有飛速行駛的車呼嘯而過,我撐著地麵試圖讓自己站起來,腳下一滑再一次摔在地麵上。
我隻要努力把身子移到橋邊,看著橋下滾滾的河水。要不是現在自己站不起來,估計我就直接跳下去了。
我抱著腿在路邊哭了很久,對過往的行人車輛驚詫的目光視若無睹。我真的後悔了,後悔傍上陸叢這位陰晴不定的爺,後悔自己最初見到他的時候甚至還以為自己碰到良人了。
灰姑娘的夢誰都做過,在我遇見陸叢之後的一段時間裏這個夢做的尤為強烈。
大一快放暑假的時候,Circle公司到我們學校麵試,我跟薑憶一起被選上要到北京的公司培訓,最終跟Circle簽了五年的合約。就是那個時候我遇到陸叢,就是那個時候我遇到了陸叢,起初的他頗有一種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意味。
後來陸叢又單獨請我吃了幾頓飯,我也並沒有拒絕。首先是覺得陸叢是我的老總,老總請自己吃飯不去總歸是不好。而且他又帥又多金身邊兒一定美女如雲,怎麼可能對自己有興趣。其次那會兒對潛規則什麼的都不是很了解,總覺得自己潔身自好,法製社會誰還能拿刀逼著我呢。
不過也有過分的時候,後來他叫我和他的朋友一起吃飯,說白了就是陪他應酬。我去了幾次就不願意去了,他也沒勉強我。最後一次單獨吃飯的時候他送我一條鑽石項鏈,我沒收。
我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可哪想到才剛剛開始。
我在北京也紅火了一段時間,拍過不少雜誌,還給幾個知名設計師走過秀。可突然有一天,所有的活動統統都沒有了。
我整整閑了兩個星期,覺得事情著實不對勁兒,就給我的經紀人Mary打電話。Mary在電話裏支支吾吾,“慢慢,不是我不想給你安排活兒,是上麵兒……上麵兒攔著呢。”末了壓低了聲音提點我,“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過誰?”
我前思後想實在想不出自己得罪誰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陸叢。
當日子從來回奔波的麵試、彩排、試裝、演出歸於平靜,沒有忙碌來填補空缺,生活在那個時候變得特別空虛。我沒日沒夜的在公司安排的公寓裏發呆,沒有演出就意味著沒有收入,沒有收入我連飯都吃不上。終於忍不住,給陸叢打電話探探口風。
可這廝就跟沒事兒人似得,晚上繼續找我吃飯。
時至今日我還記得,那是一個私家小廚,不接待外賓。陸叢早早的定好了包間,偌大的房間隻有我們兩個人。
我本來是想帶上薑憶的,可又怕真的出什麼事兒不能把她也連累了,所以就自己赴了鴻門宴。
一頓飯吃得我如坐針氈,期間陸叢還開了一瓶紅酒。一瓶酒都見底了,他忽然坐到我旁邊,一隻手搭在身後的靠背上。
我匆忙咽下嘴裏的飯,挪了挪身子直奔主題,諂媚的笑著,“陸總,是不是我哪兒做的不好,最近怎麼都沒有麵試了。”
陸叢若有所思盯著我看了半天,才低聲問,“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想說,我是真傻。可又覺得這話好像有點兒挑釁的意思,隻能低著頭絞著手指不做聲。
忽然感覺本來搭在座椅上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下意識的向前傾了下身子,躲開了。
陸叢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才終於摘下那副溫和的麵具,眯著眼睛對我說:“沈慢,這是最後一次。”
媽的,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不就是個破演出麼,老娘還不去了!
其實我性子也算比較倔的,起初還為自己這種不為五鬥米折腰的精神而佩服自己,可後來才為自己不夠圓滑而感到後悔。
其實那會兒我是有喜歡的人,可還沒來得及在一起,就已經因為我媽突如其來的病而無疾而終。
後來我常常想,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去赴宴的話,是不是也不會惹惱陸叢,自己也不會變的這麼卑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