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黎月踉蹌後退,眼淚止不住的湧出。
心痛,前所未有的痛楚如潮水般將她吞噬,她渾身發涼,抖得厲害。
她跌跌撞撞地逃走,好幾次差點摔倒在路上。
咯吱。
身後的木門打開,清冷的月光映襯陸沉複雜的臉。
陸黎月的腳步聲,又怎會瞞過金丹仙人的耳目?
那些話,是他故意說給她聽的。
掌門師父搖頭歎息。
“她會傷心。”
陸沉垂眸。
“長痛不如短痛,恨總比愛更容易放下。”
他朝掌門師父躬身拱手。
“師父,弟子遠辭,日後還請珍重。”
陸沉一步一步下山,背影孤瘦。
掌門師父恍惚間,仿佛看到陸沉剛剛來到青雲門的那天,瘦小的陸沉背著陸黎月,一步一步走上三千條台階,拜他為師。
他朗聲笑道。
“小子,你既然叫了我一聲師父,從今往後便是我的人,以後你的事,便是為師的事。”
掌門師父在月下枯立一夜,年邁的臉頰上又添幾道愁紋。
像是看到稚嫩的孩童長大成人,卻又免不了心生感慨。
小竹峰。
隨處可見斷壁殘垣,花圃被炸了一個大洞,承載了陸沉兄妹倆美好回憶的小竹峰,如今麵目全非。
陸沉回到小竹峰時,陸黎月正在打掃。
他微微皺眉。
“我不是告訴過你,好好休息嗎?這些我來就行。”
她的眼眶泛紅,即使極力掩飾,但也能看出哭過的痕跡。
“我隻是想為兄長做些事情。”
看到她倔強的眼眸,陸沉心中一顫,下意識地挪開頭,不敢看她的眼神。
他強迫自己板著臉,用冰冷的語氣訓斥道。
“沒有必要。”
陸黎月突然爆發。
“兄長,我是累贅嗎?”
陸沉一怔,剛想說不是,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但一想到自己時日無多,此時應該絕情些為好。
可一看到陸黎月那快要碎掉的眼神,他張了張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陸沉片刻的沉默,讓陸黎月誤認為是遲疑。
她臉上浮現出淒慘的笑容,淚水止不住的從她臉頰滑落,忍不住質問道。
“既然兄長認為我是累贅,為什麼不走?為什麼還要用命來救我?明明我死了,兄長才會快樂,才會解脫不是嗎?”
她知道自己是累贅。
也願意接受自己的死期。
她隻是想聽到一句解釋。
陸沉的心猶如被萬箭穿心,鮮血淋漓,他很想擁抱住這個傷痕累累的女孩,告訴她,你不是累贅,你是我的妹妹。
兄長找到救你的方法了。
可他不能讓陸黎月對他繼續依戀下去。
“你又在鬧什麼?”
陸沉的臉上是冷淡和疏遠。
“我本該是世間第一劍仙,為了你困守這座小竹峰多年,十幾年來不知為你輸送了多少仙氣和仙血,你還要我怎麼樣?”
“黎月,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我的路已經到此為止,你該走你自己的路了。”
陸黎月怔怔地看著陸沉,好似終於知道了陸沉的心思。
她破涕為笑。
“陸沉,我很快就不能纏著你了,你終於自由了。”
陸黎月眼中的釋然和平靜,讓陸沉麵色一僵,慌亂和不安湧現心中。
從小到大,陸黎月一直喚他兄長,從未叫過他陸沉。
他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冰冷的聲音。
“如此最好。”
陸黎月轉身離去,她在笑,笑得哽咽。
這原本就是她的命運,她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呢?
“這樣一來也好,至少我離開的時候,兄長不會太過傷心......”
屋內,她抱著那個獨屬於她的裝滿回憶的箱子,抱得很緊。
當她第二天醒來時,並沒有看到陸沉的身影。
反倒是昨日一片狼藉的小竹峰,今日花繁葉茂,春意盎然,和往日幾乎一模一樣。
仙法就是這般不講道理。
一夜之內便可讓萬物逢春,一切照舊。
陸黎月下意識地尋找箱子。
卻發現昨日抱在懷中的箱子,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不止是箱子,有關陸沉的一切事物全都消失不見。
她著急忙慌地四處尋找,找遍了整座小竹峰,終於找到在後山燒東西的陸沉。
“陸沉,我的箱子不見了!”
陸沉轉過身,身後是燒得劈啪作響的大火。
一個破舊的箱子赫然在其中。
陸黎月瘋了似的撲了上去,卻被陸沉攔住。
“陸沉,那個不能燒,求求你把它還給我。”
陸沉卻冷淡道。
“你以後不再需要它了。”
陸黎月頹然癱坐在地,眼睜睜的看著裝載了她和陸沉記憶的箱子被大火吞噬,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