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裏這隻抗拒的手讓傅珩心裏的火苗蹭蹭往上竄。
不止抗拒,她甚至還用憤怒怨恨的目光看他。
從來不會。
這才幾天?就想上天了。
傅司聿給她的勇氣?
傅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時候突然想起傅司聿來,總之,他的腦子不受控製的想起了醫院門口那一幕。
“他回來我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的?你們倆為什麼在一起?”
起初淩夕顏還沒反應過來。
想了一下才知道傅珩說的是傅司聿。
“這跟你我之間的事有關係嗎?”淩夕顏反問。
傅珩心裏更堵了,甚至忍不住咬了咬牙槽。
“你作為我的妻子,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你倒好,大庭廣眾之下跟他摟摟抱抱,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頭上戴了綠帽子。你說沒關係?”
原來,他在意的是他的臉麵。
微風拂過來,淩夕顏打了個冷噤。
她剛才在想什麼呢?
她在想他居然來追她了。
這在以前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是不是說明,他心裏還有一點在意她?
剛才那個瞬間,她甚至心中有了小小的悸動。
幸好,他又一巴掌打醒了她。
“傅珩。”淩夕顏低喃,眼中澀澀的,神情卻很平靜:“我昨天跟你說過了。我要離婚。愛你太累了,這條路我走了這麼多年,每一步都踩在尖刀上,我走不下去了。”
少時,誠惶誠恐,自卑的不敢讓任何人察覺。
後來,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祈求他的真心,又怕他哪天不想跟她在一起了,拋棄她。
再後來,夏初晴回來了,她的心每天都在接受淩遲。
愛上他就好像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挖的人是她,跳下去的人也是她。
如今,死的安詳了。
淩夕顏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瞳仁上隱隱若現的淚光突然觸動了傅珩。
他沒說話,腦子裏卻不受控製的閃現了許多畫麵。
小時候,她見自己總是怯怯的,有幾次他還發現她在遠處偷看他。
長大了些跟自己說話總是臉紅,細聲細氣的,很乖,從來不反駁什麼。
“夕顏......”
傅珩的語氣軟了。
雖不是含情脈脈,但這對於淩夕顏來說已是前所未有的溫和了。
甚至,他叫了她的名字。
這是她認識他二十多年裏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以前都是連名帶姓的。
淩夕顏的心微微一滯,連手腕上的掙紮都忘了,她盯著他的唇,不知道他要說出什麼話來。
二十多年,他從未跟她說過軟話。
哪怕是一句對不起。
他會說嗎?
他心裏對她有過一絲絲愧疚嗎?
淩夕顏的心不受控製的裂開了一條縫隙,生出了一點點希冀。
“傅珩。”
突如起來的聲音像一根冰棱,猛地紮進了這條縫隙裏。
夏初晴一臉焦急的跑來了。
傅珩的目光瞬間從淩夕顏臉上挪到了夏初晴身上,他疾步走過去,緊張的問道:
“怎麼了?”
淩夕顏以為是瞳瞳出了什麼事,也趕緊轉過身來。
隻見夏初晴攥著手機,粉臉微微發白,眼神焦急的道:
“他去公司找我了,前台說勸他走,他就是不走,說死也要等到我。”
話音剛落,她便揪住了傅珩的袖子:
“我好怕。”
跟瞳瞳無關,是她的前夫又找麻煩了。
“沒事,有我呢,別怕。”
傅珩攥住了夏初晴那隻柔弱的小手,柔聲的安撫她。
眼角的餘光瞥見淩夕顏,他又鬆開了夏初晴。
“你不用理會,我找人處理。”
他掏出手機,夏初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別硬來,他鬧起來對誰都不好。還是我回去跟他談談吧。你留下來照顧夕顏和瞳瞳。”
說完,鬆開手,她就往前跑了。
她的身形跌跌撞撞,跑出五六米遠就撞到了花壇。
“啊......”
“初晴。”
嬌呼聲立刻扯痛了傅珩的心,他緊張的追了過去,扶住了正在揉著小腿的夏初晴。
“算了,我陪你回去見見他。不就是要錢嗎?小事,不用害怕。”
“不行不行,瞳瞳還病著呢,你要陪瞳瞳。”
夏初晴急忙推辭,靠在傅珩胳膊上,扭頭看了看淩夕顏。
傅珩也回頭看了淩夕顏一眼。
“瞳瞳交給你了。我先回公司一趟。”
他將夏初晴攙起來,拉著她走了。
“傅珩,這樣真不行。你放開我,還是回去吧。”
夏初晴作勢推著傅珩的手。
傅珩沒回頭。
“沒事。”
一來一回間,這一對璧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小花園裏。
淩夕顏站在原地,陽光斜著打在她身上,在地上拉出了一個狹長孤單的身影。
在他心中,女兒的病都不重要,何況是她呢。
心,澀的發苦。
腿像灌了鉛一樣抬不起,一時間似乎失了方向,不知道去哪隻能站在原處。
手機突然響了,是老師打來的。
“喂。”老師的聲音很急:“瞳瞳媽媽,您走了嗎?瞳瞳哭了,她說晴阿姨有事要你來陪她。”
夏初晴走了才想起她?
“我沒空,讓她給夏初晴打電話吧。”
掛了電話,她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醫院。去了‘天鑒’。
下午白冰把簽好的合同帶回來了。
這是一筆大單,修複和後期的維護,利潤能達到百萬。
淩夕顏知道,能順利簽署傅司聿起了作用,否則依許世勳夫妻的意思當時就要換公司了。
白冰想請傅司聿吃個飯聊表謝意,可她連傅司聿的聯係方式都沒有,隻能作罷。
當天他們就分好了工。白冰去安排重鑄鹿角的事,淩夕顏則研究起了他們拍回來的照片上鹿角的花紋。
沈老師曾經說過,在他以往的所有學生中,她是手最巧的。說她這一雙手拿刻刀拿畫筆都是一流的。
沈老是國內文物修複屆的泰鬥,曾經一度想培養她做衣缽傳人。
沒想到她不思進取,畢業就嫁人了。
她還記得她去跟沈老師告別的時候,沈老師那眼神有多失望。
也因此,她還不敢去見老師。
她得好好做完這一單,交出滿意的作品才有臉去見老師。
晚上,她回到了前兩天找好的出租屋。
離開傅家的第二天她就開始找出租房。為了省錢,她沿著地鐵線往偏遠的地方找,最後選定了這個位於南郊的回遷小區。
600塊一個月租了個一室一廳的單間。
在雲城這樣的大都市,這個價格的條件連傅家的廁所都比不上。但收拾幹淨躺在床上,她還是有了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
這一步,她終究是邁出來了。
正翻著從公司背回來的資料,手機就響了。
“喂,媽媽......”天天稚嫩的聲音傳來。
他有電話手表,聽聲音應該是窩在被窩裏給她打的。
“媽媽你在哪?你好不好呀?”
天天小心翼翼又憂心忡忡聲音讓淩夕顏心頭一暖。
“媽媽很好,天天別擔心。等媽媽安頓好了就去接天天。”
“嗯嗯。媽媽別想天天哦。天天一點都不想媽媽。”
真‘不想’,就是聽聲音快哭了。
淩夕顏的心被堵了。
還沒說話,就聽一陣響動,然後又喊叫聲傳了過來。
“怎麼了天天?”
淩夕顏緊張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