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陶然和薑嫽在咖啡吧裏,吃完飯閑聊,“你聽到了嗎,有人說這次稅務局退報告,是因為你之前檢查的D公司,得罪了專管員,進而得罪了所長。而上麵征管退報告的人,恰好是所長的好朋友。所長挨批了,他替朋友鳴不平,才退的報告。”
“誰說的?”
“同事們之中,都傳開了。”陶然湊近低聲說。
“你信嗎?”
陶然看了看周圍,搖搖頭“不信。”
“退報告,人家是有詳細依據的。如果沒有依據,我們也不會認的,肯定會據理力爭。”
“是啊,人家稅務局退報告,總不能當兒戲吧,沒有依據,誰也不會服氣,都是幹這行的,誰能忽悠的了誰啊?”
薑嫽對這個說法很意外,說這個話的始作俑者,是誰呢?“這鍋背的,莫名其妙。”
“你現在這個位置,也不好做啊。”
“是啊。”薑嫽回想起了,上個月D公司這個單子......
那是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金老師交給薑嫽一份新的稅務委托書。
“怎麼現在還有?不是結束了嗎?”
“之前幾家企業退審了,稅務局又補了我們幾家。”金老師說。
“哦,好。”這種情況薑嫽碰到過。一家投資公司,當鄭雯、薑嫽入戶檢查時,財務給了一張警局經偵大隊的文書,因企業涉嫌違法,原始單據、憑證、報告等資料,都移送經偵了,不在企業手上。那麼,這家企業就退審了。
現在補過來的這家,是一家“D”類企業,就是信用等級最低的那一檔。通常都是核算混亂、資料不完整、不按期申報或涉嫌違法的企業。薑嫽是第一次接觸“D”類企業,對這樣的企業也有些陌生。
當鄭雯、薑嫽敲開這家D公司的門之後,開門的是個年輕的女孩,把她們引進會議室,說一會老板過來。老板是個中年女人,為人很和氣。
“這家公司呢,以前漏申報過幾次,還有幾個月的憑證不全,以前經手的會計,已經離職了。”
“是因為漏申報,才變成“D”類企業的?”
“對,還有專管員讓我們提供過,證明成本的資料,他認為我們這些成本中,有一部分是不合規憑據,不能入成本。現在這家公司,已經不經營了,近兩年也沒業務。”
“我們先看看這些資料。”
“好。”
當鄭雯、薑嫽查看資料時,發現這是她們見過的,最亂的資料。不僅缺東少西,而且雜亂無序,後麵的原始資料也不裝訂,她們成了歸檔理順序的了。薑嫽做了一張清單,列明缺少的資料,讓老板確認,老板核對了一下,也確認無誤。
可就在這時,老板的一個親戚回來了,看到她們,直接把鄭雯、薑嫽連推帶搡的,推出了公司大門。
工作以來,從沒遇到過這麼暴力、無理的人,倆個人震驚之餘,就在門外對著裏麵說“不讓我們查,那接下來就是稅務局自己來查。”兩人轉身要走的時候,門忽然一下開了,女老板邊賠禮道歉,邊把她們往裏麵讓。兩人重新回到會議室,把能要來的、能取得的資料,盡量無遺漏的全拿到手。看公司這種情況,現在必須全拿到,後續再想讓他們補資料,是很難的。
薑嫽回公司整理資料時,發現了更詭異的情況。雖然資料不全,但在僅有的憑證中,裏麵是有稅單的,有幾個月是有交稅記錄的。但是D公司提供的申報表,交稅記錄全是零。D企業說,因為要接受檢查,特意從專管員那打印的。之前的申報表,因保管不利,全部沒有了,隻能找專管員打印。
在最終的報告裏,薑嫽列了一張差異表。企業提供的、由專管員打印的申報表,全部是零。而七份稅單,證明有七個月,存在交稅記錄。成本與之前專管員檢查的一致,虛增成本。
這份報告上交稅務局之後,突然有一天,蔣總給她打電話。
“薑嫽,來我辦公室一趟。”
薑嫽敲了敲門“蔣總,什麼事?”
“來、來、來,坐。你是不是查過一家D企業?”
“對啊,查過,他們很奇怪的是,申報表全是零,可有七份稅單,證明他們是交稅的。”
“我知道。”
“你知道?”
“我跟你說啊,這件事呢,後來搞的很大。上麵批評了這個專管員,還批評了這個所和所長。”
“就是D公司的主管稅務所?”
“是啊。他們所長,還過來找我,說以後查出關於他們稅務所的什麼問題,能不能先跟他們打個招呼。”
“這樣啊。哦,以後我查出來類似的問題,向上彙報,也跟蔣總說。”薑嫽當時沒多想。
如今,這件事情被翻出來,說成是自己先得罪了專管員,然後得罪了所長,進而得罪了征管科。最後,征管科退了衛老師的報告。
這就是,說真話的後果嗎?既然陶然不信,其他人也會有自己的判斷。這個空穴來風的傳言,不知道出處,也無從問起。
薑嫽感覺,有一張無形的網,高懸在頭頂,不知什麼時候會落下。不管它落下與否,自己需要變的更強大。強大到,有一天,或許可以撕破這張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