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可怕的索馬裏海域

貧瘠的索馬裏

索馬裏海盜今年成為全球關注的焦點。據設在肯尼亞東部港口城市蒙巴薩的“海員援助組織”統計，新年來臨之際，索馬裏海盜手裏仍挾持有17條船、2艘快艇、300名船員當人質，其中至少包括“天裕8”號等7艘中國船隻或中國租用的船隻。而且，盡管多國海軍出征索馬裏，但似乎還是沒有能製服索馬裏海盜的跡象。

俄《觀點報》2008年12月30日報道，“新年怎麼開始，以後就會怎麼繼續”。那些被索馬裏海盜劫持的人質應該最能體會這句話的含義了。據聯合國國際海事組織統計，2007年索馬裏沿岸共有37起海盜劫持事件，而2008年全年將近125起，造成45艘船隻被劫持，600多名船員遭綁架。每艘船的贖金平均為180萬美元，平均會扣留60天。

北緯10度線是國際海運業的黃金航道，同時又是令人膽寒的恐怖水域所在地，世界海盜高發區恰好分布在這條線附近，以亞洲的馬六甲海峽·印尼群島、東非的索馬裏·亞丁灣海域和幾內亞灣·尼日利亞沿岸最為出名。國際海事局海盜報告中心的統計數據顯示，2007年全年馬六甲共發生21起海盜襲擊事件，索馬裏31起，尼日利亞42起——索馬裏還排在尼日利亞之後；但進入2008年以後，索馬裏海域的危險係數急升。據設在肯尼亞蒙巴薩的海員救助組織說，2008年頭10個月，該海域已發生87起海盜襲擊事件，平均不到4天就有一艘船遭劫，占全球同期海盜襲擊事件總數的40％以上。

種種跡象顯示，位於非洲之角、擁有漫長海岸線的索馬裏水域，已經取代傳統的“海盜集散地”馬六甲海峽，成為繼現代“海盜樂園”尼日利亞海域之後的全球海盜活動最猖獗的地點。2008年，索馬裏海盜們頂風作案，連續出擊，不斷刷新曆史記錄，使這一海域處於“危急水平”。

索馬裏麵向浩瀚的印度洋，漫長的海岸線使它擁有幾百個大小的港口和內地機場。然而，良好的運輸能力，反倒成了一些恐怖犯罪分子猖獗走私的條件；而且，他們駕駛著飛機、汽艇等進行公然交易的，即是用於恐怖活動的一些武器、彈藥。近日聯合國的一份調查報告草案明確指出，索馬裏已經成了恐怖分子猖獗活動的大本營和中轉站，他們肩扛導彈，甚至在策劃著新一輪的恐怖襲擊。

位於紅海和印度洋之間的索馬裏海域，自古以來就是海盜出沒的地方。20世紀90年代初，一些軍閥武裝以“保護索馬裏海洋權益”為名，對那些在索馬裏領海或專屬經濟區內非法捕魚或傾倒有毒廢物的船隻處以罰金。但他們很快發現，劫持船隻、綁架船員、勒索贖金，是一項獲利更豐的“產業”。從此，現代索馬裏海盜登上國際舞台。而隨著索馬裏內戰加劇，生活無以為繼的貧苦百姓紛紛鋌而走險，或成群加入軍閥隊伍，充當炮灰；或結夥出海劫掠，混口飯吃。後者往往風險低，獲利高，且無性命之虞，因此成為索馬裏貧民的“擇業首選”。

2006年6月，帶有原教旨主義色彩的反政府武裝組織“伊斯蘭法院聯盟”控製索馬裏首都摩加迪沙及中南部地區期間，趕走了盤踞在首都長達15年之久的軍閥，同時也強硬打擊各種海盜活動，出動部隊清剿了他們在陸地上的據點。迫於嚴厲的伊斯蘭法懲罰，海盜們一度偃旗息鼓。國際海事局官員指出，這種法規很有效，“2006年整個夏季，幾乎沒有海盜襲船事件發生”。

但好景不長。美國的“反恐大業”綿延至非洲，布什政府懷疑當時的索馬裏政權為國際恐怖分子提供支持和庇護，即全力阻止教派武裝組織掌控索馬裏政權。半年後，隨著“伊斯蘭法院聯盟”被由美國暗中支持、前來幫助過渡政府的埃塞俄比亞軍隊趕出首都，索馬裏海盜再度活躍起來。索過渡政府忙於應付首都摩加迪沙以及過渡議會駐地拜多阿等少數幾個重要城鎮的襲擊事件，根本無力顧及其他地區。這給了海盜東山再起的機會，他們在2007年卷土重來。

另有報道稱，近期活躍在該海域的海盜中，還摻雜了許多已經“走投無路”的“伊斯蘭法院聯盟”武裝分子，他們幹起了自身曾一度排斥的勾當。

2008年秋季，由於風傳歐盟新組建的“海空混合反海盜部隊”將在此年底部署到索馬裏海域，感受到危機的海盜們急於“撈上一票”。在此危機映襯下，10月17日尼日利亞海盜劫持8艘漁船上96名船員的事件卻並未引起多大反響。

比起索馬裏海盜的猖獗，索過渡聯邦政府的影響力顯得不免有些寒磣。其目前僅能控製摩加迪沙及拜多阿等少數幾個重要城鎮，且時刻麵臨教派武裝和反政府勢力的威脅，處於絕對守勢。

如今的索馬裏，海盜營生已經成為一種頗為成熟的“產業”。據東非“海員援助組織”估計，索馬裏海域的海盜至少在1000名以上（而過去五六年間一直在100人以下）；而為海盜提供情報、後勤服務的人則難以計數。索馬裏海盜成分複雜，來源廣泛；其中既有本國貧苦的農民和走投無路的當地居民，也有嗜戰成性的部族武裝分子及軍閥殘部，還有來自周邊國家與地區的“外來務工”人員（這些海外勞工可能是吉布提人、厄立特裏亞人，也有可能來自肯尼亞或其他國家）。

而據《環球時報》駐俄羅斯特約記者2008年12月12日說，聯合國安理會一觀察組織近日出台一份報告顯示，索馬裏沿海共分布著1500名左右海盜，他們共配有小船、快艇、大船總計60艘。安理會計劃於12月16日審議針對索馬裏海盜新議案，該議案將允許對索馬裏海盜實行海陸空一體打擊。

該報告說，索馬裏當地政府掌握很多海盜頭目情況，包括宣布獨立的邦特蘭。但所有當地政府領導對海盜問題都采取放任不理的態度。報告指出，索馬裏海盜其實已經形成了一個價值數百萬美元的工業體係。而且，海盜為了使自己的行為合法化，他們以當地人民的名義認為，自己的行為實際是在保護本地海洋資源不受外國人的侵犯和保護自然生態環境。這些贖金隻是這些船隻主人對索馬裏的必要補償。他們甚至宣稱，自己就是索馬裏的“海軍”。這真正是“強盜邏輯”了。

但他們的觀點其實也有一定的道理：“我們索馬裏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多年以來，世界上很多大國都到索馬裏海域捕魚，幾千噸上萬噸的現代化漁船，一網下去，刮盡大陸架的海產，就連深海老魚也不放過（還包括朝海裏傾倒廢物）。索馬裏國弱民窮，小小木帆船，一支釣魚竿，怎敵得過歐美、俄羅斯、日本等列強越洋而來的海上霸王？既然聯合國規定所有沿岸國家水域有200裏專屬經濟區，那麼東洋和西洋帝國主義為何不尊重窮國索馬裏的主權？

“況且，人總得活下去，我們隻是在美國支持的索馬裏‘內戰’政府的曾經‘授權’下，在生計漸漸斷絕中，萬般無奈時才‘逼漁為盜’，拿起土槍洋炮，繼續這下海收取買路錢的事業，哪算什麼搶劫和綁架？這不過是在替政府合法地收回‘專屬經濟區’的海洋權益，與合理地對過往船隻收取必要的管理費罷了。”嗬嗬，很有些中國古代農民起義“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意味了。

據此，大洋彼岸的美國流行一則笑話說：索馬裏海盜準備發行贖金債券來購買花旗銀行，紐約證券交易中心給了這種債券AAA的評等，美國財政部長鮑爾森認為海盜產業基本良好，而坑了投資人500多億美元的麥道夫更擔保它穩賺不賠。

長期內戰，讓索馬裏海盜深諳“槍杆子裏出財路”的道理。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現象是，索馬裏人參軍，往往是領了槍就瞅準機會開小差逃跑，因為有槍就有一切。國家分裂、法度廢弛，造就了繁榮的黑市軍火貿易；加之周邊各國或明或暗的軍事援助，使得索馬裏國內槍支泛濫成災。如今，AK-47衝鋒槍、肩扛式火箭筒、槍榴彈發射器、手榴彈、大馬力漁船、掛機快艇、衛星電話等，已經成為海盜們的“製式裝備”。2006年3月17日，與美軍狹路相逢的13名索馬裏海盜為逃避檢查，居然對一艘美國巡洋艦和一艘導彈驅逐艦進行“先發製人”式的打擊，雖然最後被全殲，但其仰仗的火箭筒、槍榴彈等武器裝備，著實讓美軍吃驚不小。

索馬裏海盜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隻為贖金而來。這一點不同於其它地方的海盜：印度洋的海盜以上船偷盜為主；馬六甲和印尼的海盜則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尼日利亞的海盜主要是衝著石油運輸船而去，且多附加政治要求，尤其是在尼日爾三角洲一帶。索馬裏海盜則“全心全意”隻要贖金，並一再聲明其行動與恐怖主義無關，不附帶任何政治訴求。這種“純商業化”的操作模式（劫持船舶-綁架船員-勒索贖金-放船走人），從一個側麵反映了索馬裏戰亂所導致的赤貧現實。

另一方麵，身為天性豪放的非洲人，索馬裏海盜一向高調行事，其熟練的身手、過人的膽量，讓其他水域的海盜望塵莫及，也讓國際社會苦不堪言。從法國的豪華遊艇，到聯合國的運糧船，再到烏克蘭的軍火船，來者不拒，盜而無道。英國皇家國際問題研究所曾經發表的報告稱：“索馬裏海盜2008年每劫持一艘船隻，索要50萬至200萬美元不等的贖金。2008年在索馬裏沿海活動的海盜已索得的贖金總額可能在1800萬至3000萬美元之間，贖金高漲使海盜活動更加有利可圖。”這份題為《威脅全球貿易，支持局部戰爭》的報告認為，海盜活動迫使船隻繞道航行，增加航行時間和船運成本，正日益威脅全球貿易；而且，好戰組織勒索的大量贖金不僅縱容了海盜行為，還為索馬裏內戰提供了支持。

曆史上，除了瘋狂掠奪自然資源之外，西方殖民者並沒有為這片土地上的現代民主政體留下更多的發展空間；相反，他們依據自身利益，確定勢力範圍，人為劃定疆界，給索馬裏留下無盡的隱患，例如如今隸屬於埃塞俄比亞的歐加登地區，還在刺激兩國之間的民間對立情緒。

落後的政治經濟發展水平，使索馬裏長期處於世界最不發達國家行列。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協調廳指出，目前索馬裏100萬人流離失所，320萬人急需人道主義援助。而當越來越多的索馬裏人陷入生存危機的時候，揮金如土的海盜們卻過著豪華奢侈的生活，海上打劫簡直成了他們的“印鈔機”。在索馬裏北部半自治區邦特蘭出沒的海盜西亞德和他的黨羽，最近就釋放了他們在5月騎劫的一艘德國船，並從中賺取了75萬美元贖金。這極大地刺激了周圍貧民們脆弱的神經，讓他們“毅然”投身海盜事業。

可恨之人也有可愛之處。為籠絡人心，爭取輿論支持，不少海盜頭子“慷慨”地拿出數目可觀的贖金給當地建造公路、學校和醫院，並購買發電設備，讓海盜窩點附近的普通索馬裏人也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生活”。由於海盜給當地人帶來了“眾多實惠”，因此索馬裏北方人並不討厭海盜，也不關心那些被海盜們扣押了數個月的人質的安危。

受害者方麵，除了法國政府態度強硬拒絕妥協，曾兩度出動突擊隊解救人質外，其他被劫船隻的船東通常做法都是先表麵譴責，後私下談判，再秘密支付高額贖金。這極大地助長了海盜的囂張氣焰，也吸引了更多的貧民加入。

除了經濟凋敝的壓迫，部族的紛爭更是“太難之籃”。索馬裏現有2大族係、6大部族、幾十個部族分支。這些建立在血緣基礎上的部族分支，彼此間之的曆史衝突難以調和，也為國家分裂埋下了伏筆。1991年西亞德獨裁政權垮台後，以部族勢力為基礎的軍閥武裝割據，相互傾軋，18年來一直如是，形成了霍布斯所描述的“所有人反對所有人”的可怕景象，索馬裏從此烙上“失敗國家”的烙印。

雖然聯合國、非盟、阿盟和伊加特等眾多國際組織先後為其主持過12次部族和解、秩序恢複和政府重建工作對話會，但大都無功而返。而國際勢力的紛紛介入，卻讓索馬裏局勢愈加複雜。目前，索境內除了有經聯合國授權、由非盟派駐的烏幹達和布隆迪維和部隊2600人之外，還有埃塞俄比亞軍隊8000人、厄立特裏亞軍隊2000人，並且有約10個國家向衝突各方提供武器，直接或間接地參與其中。如此混亂不堪的政治軍事環境，最終成就了“海盜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