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知甚少
季傾城再次返回前廳的時候,眾人正如火如荼的鬥著詩。
隻一眼,季傾城便瞧見了站在眾人麵前的女子,她移開了落在秦暖身上的目光,望向了別處。
“小姐,七王爺好像還沒有到。”七喜在耳邊喃喃開口。
季傾城下意識掃視一圈,確實,隨即帷帽下的細眉蹙了起來,她真的喜歡七王爺嘛?霍北廷此人她是真的喜歡嗎?
夢裏那個她對霍北廷近乎瘋狂的執著追逐著。
可她作為夢境的旁觀者,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歡他。
她所謂的執念執著,從前的種種行為,不過是因為自己想要將秦暖壓一頭。
正思索著,便見一片躁動。
她的視線微微挪動,愣了一愣。
隻見男子身姿修長,麵容清俊而疏離,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而來。
不是霍北廷又是誰。
眾人紛紛行禮問安。
他輕輕抬了抬手,徑直朝著秦暖走去。
季傾城抿了抿唇,不在意的別開了眼睛。
“殿下怎麼來了?”秦暖似乎有些驚訝他會前來,畢竟自己今日沒有邀請他。
霍北廷勾了勾嘴角,低頭看著秦暖,“不想我來?所以也未曾給我下帖。”
秦暖沒有開口,霍北廷與她自幼一同長大,她的所言所行怕是瞞不過他。
再者他一向不喜歡季傾城,若是知道她今日還邀請了季傾城,怕是會惱。
霍北廷見秦暖不開口,也未曾追問下去,自顧自的坐在了秦暖身側,聽著文人吟詩作對。
院中多有菊,因而今日一首首詠菊層出不窮。
‘秋來菊自開,盡染歲風華,曼妙花中仙,身姿惹人醉’。
此詩一出,便引來眾人紛紛稱讚。
季傾城輕嗤一聲,她竟從未覺得南朝的文人詩句這般俗氣。
這一聲輕嗤偏巧被季傾城身側之人聽了去,他偏頭朝季傾城看了過去,“這位姑娘,可是覺得這詩不好?”
七喜嚇了一跳,緊張兮兮的立在原地。
季傾城微微偏頭,聲音平淡,“並未覺得。”
“可你方才明明是嗤之以鼻的。”那人不甘心的盯著她,“姑娘若有更好的詩句大可展示,倒也不必。”
“怎麼,這詩是閣下的。”季傾城勾起嘴角打斷了他。
她的聲音難得帶了一絲勾人的玩笑,言下之意關卿何幹。
那人麵色一紅,硬著頭皮道,“並非,但姑娘這種行為確實不妥,旁人的詩句,應當讚賞尊重,再者李兄這首詩比在座所有人的都要好!”
季傾城這才打量起眼前的人來,喲,這還是一個純情小書生呢。
原以為季傾城坐的夠遠了,可奈何這個小插曲還是被人注意到了。
季傾城便被拉了進去,她額間青筋不由的跳了跳,她並不想跟他們討論。
“這位姑娘,你這聲音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季傾城看向朝她發問的男子,心裏咯噔了一下,能不耳熟嘛,上上個月不剛在街上找人揍了你一頓?
男子雖知道這般盯著一女子不妥,可越看越發覺得此女熟悉的很。
這來詩會的人他們不說全認識吧,但大多都是見過的,畢竟詩會也不是隻開一場,可眼前的女子,按理從沒見過的,可這聲音,身量。
不知誰倒吸一口涼氣,喊了出來,“季傾城。”
這三個字一出,眾人頓時驚呼出聲。
畢竟就這麼點大個地方,季傾城來了的消息還是讓秦暖知道了。
霍北廷看向秦暖,眸中有些不解,“你邀她來的?”
他想不出誰還會邀請季傾城來這個地方,畢竟季傾城救了秦暖的事情他還是知道的。
不過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因他覺得這種謠言還不知是誰傳出來的,季傾城會救人,比狗會上樹說出來都可笑。
秦暖朝霍北廷點了點頭,解釋著,“稍後和你說,我先過去了。”
霍北廷頷首。
秦暖走過去的時候,季傾城正被人圍了起來,各個怒目而立。
隻一眼,秦暖便知道那戴著帷帽的女子是她。
“諸位,今日是我秦家詩會,來者皆是客。”她站在季傾城的麵前,下意識護著她。
季傾城看著眼前的人,睫毛動了動,沒有開口。
“秦小姐,這是詩會,雖說是你秦家舉辦的,可也不能什麼人都放進來吧。”
“就是啊!”
“季傾城怎麼也能來。”
“這般不通文墨,粗鄙不堪之人,來此詩會作甚,虧得秦家還是世家大族,居然和季傾城一道。”
“不通文墨?”季傾城低頭一笑,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帷帽,遞給了一旁的七喜,再抬頭時,鴉雀無聲。
美人如斯。
季傾城笑著走到秦暖身側,帶著嘲諷,“不就是作了幾首酸詩,還真當自己是聖人了。”
“你。”眾人氣急。
季傾城挑眉,緩步行至一盆菊花旁,隨口吟誦,“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此句一出,滿堂啞然。
秦暖目光跟隨著季傾城,季傾城她這是,在作詩?
“衝天香陣透南都,滿城盡帶黃金甲。”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花開不並百花叢,獨立疏離趣味濃。”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菊花自擇風霜國,不是春光外菊花。”
“未應白菊減與黃,金作鈿心玉作裳。”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小庭幽檻,菊蕊斕斑。”
季傾城止步於最後一盆菊花旁,抬手輕撫著盆中的菊。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女子鬆開了手中的菊花,美人回眸一笑,“能參加你們這詩會了嗎。”
眾人驚愕,此人是季傾城嗎。
霍北廷眯了眯眸子,早在那句百花殺的時候他便走了過來,這幾句詩,是季傾城作的?
站在不遠處的秦家三爺亦十分震驚的看著季傾城,救了他的是季衡的女兒。
難得此女竟有這般才能卓越,不輸自家侄女。
季傾城餘光自然是瞥見了秦家三爺,今日來的目的已然達到。
眾人尚未回神,就見季傾城輕蔑的朝著眾人看了一眼,吐出四字:汝知甚少。便離開了。
七喜抱著帷帽喜滋滋的追上了季傾城,她家小姐好厲害的。
等秦暖反應過來的時候,季傾城已經走了,秦暖麵露喜悅,想不到她的文采這般的好。
霍北廷低頭看著秦暖,自然沒有錯過她麵上的喜悅之情,“你好似對她有點改觀。”
不是疑問。
秦暖看著眼前的菊,回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評。季姑娘這個人。”秦暖抬頭,滿眼笑意,“很有意思。”
霍北廷一怔,是嗎?
季傾城那幾句詩,饒是有手速快的人,也在她念出第三句的時候才開始記錄,好在有記性好的人,上前寫了出來。
一時間,季傾城在這些文人心中的形象悄悄改觀了一些。
更何況這次的季傾城確實與以往不同,瞧,都沒有往七王爺跟前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