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書房裏死氣沉沉的。

林凡癱坐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兩千兩銀子，這個數字像個無形的枷鎖，套得他脖子發緊，幾乎要喘不過氣。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心裏堵得厲害。

王明站在一旁，也是愁眉不展，欲言又止，最終隻是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縣令大人剛上任沒半年，花錢的速度比不上賺錢的速度，他這花錢的速度，也太嚇人了。

照這麼下去，別說辦學堂，縣衙怕是連下個月的夥食都要開不出來了。

就在這當口，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林忠端著一個木製托盤，貓著腰，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托盤上兩杯熱茶，正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茶香倒是給這沉悶的屋子添了點活氣。

他顯然看出了氣氛不對勁，腳步放得極輕，生怕弄出半點聲響。

“大人，王縣丞，請用茶。”

林忠將茶杯分別放在兩人麵前的桌上，動作輕緩得如同在擺弄易碎的瓷器。

放下第二杯茶時，他那略顯寬大的袖口不小心掃到了桌角一張小紙條。

紙條輕飄飄地，打著旋兒落到了地上。

“哎喲！”

林忠低呼一聲，連忙彎腰去撿，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仿佛犯了什麼大錯。

林凡的目光本是渙散的，卻無意中瞥見了那張紙。

上麵用極其工整的小楷寫著幾行字，墨跡清晰，筆畫有力，似乎是采買物品的清單。

這字跡，透著一股遠超普通仆役的認真和功底。

林凡心裏猛地一跳！

像是漆黑的夜裏驟然劃過一道閃電，他那原本沉到穀底的心，瞬間被這道微光照亮了。

他死死盯著林忠，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撿起紙條，仔細地將褶皺撫平，那份對寫著字的紙張的敬惜之情，顯而易見。

“忠叔。”

林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但語氣裏卻透著一種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林忠剛剛直起身，正要把紙條悄悄收好，聞言連忙躬身應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識字？還寫得這麼好？”

林凡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銳利得像把錐子，緊緊鎖在林忠臉上，不放過他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王明也愣住了，滿臉疑惑。

這都火燒眉毛了，大人怎麼突然關心起老仆會不會寫字來了？

林忠被問得一怔，蒼老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露出一抹靦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帶著幾分局促不安。

“回大人，老奴年輕時，家裏還算過得去，送我去村裏的私塾念過兩年書，勉強認得幾個字，後來家道中落......”

他頓了頓，似乎陷入了回憶，聲音也低沉了幾分，“後來就跟著以前的主家，他是個讀書人，老奴也幫著抄寫過一些書信賬冊，學了些筆墨，但也隻是些皮毛功夫，不值一提。”

林凡和王明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次目光中充滿了驚喜和希望。

原本以為山窮水盡，沒想到峰回路轉！

學堂先生的人選，竟然近在眼前！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破土的春筍，在林凡腦海中迅速滋長。

如果林忠能當學堂的先生，那最棘手的師資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忠叔，如果......我是說如果，”

林凡努力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放緩語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充滿試探，“如果讓你來教孩子們認字讀書，你......可願意擔起這份重任？”

林忠徹底愣住了，端著托盤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茶杯裏的水也跟著晃動起來，險些溢出。

他臉上的表情複雜至極，震驚、惶恐、不安，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交織在一起，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大......大人......這......這如何使得？”

他的聲音都有些變調，結結巴巴的，顯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重任”嚇壞了。

“老奴......老奴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哪裏能當先生？這不是......這不是誤人子弟嗎？大人你可別拿老奴開玩笑！”

王明也反應過來，連忙上前一步，親熱地拍了拍林忠的肩膀，語氣熱情，仿佛發現了什麼寶藏似的。

“哎喲，忠叔，你可太謙虛了！我跟你說，你寫的這字，嘖嘖，那叫一個漂亮！筆畫工整，力透紙背，比我這個縣丞寫得都強得多！”

他指著地上那張被林忠撿起來的紙條，誇張地讚歎道：“不信大人你看，這字，多精神！教孩子們認幾個字，那還不是綽綽有餘？再說了，我們又不是讓這些孩子將來都是做高官聖人，隻是讓他們有基礎的識字，基礎的認字識字，教他們仁義禮智信你肯定沒問題！”

王明又轉頭對林凡擠眉弄眼，使了個眼色，示意大人趕緊趁熱打鐵。

林凡心領神會，立刻接過話茬，語氣誠懇地說：“是啊，忠叔，王縣丞說得對。咱們這學堂，主要是為了讓窮苦人家的孩子有個讀書認字的機會，讓他們能明事理，長見識，將來能靠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不再受人欺負。”

他看著林忠，語重心長地說：“你為人忠厚老實，做事又細心，孩子們跟著你，不僅能學到知識，更能學到做人的道理。這可是比什麼都重要的。再說了，你不是一直都待在縣衙嗎？這學堂要是辦起來，你也能多一份事做，也算是為咱們馬頭縣的孩子們做點貢獻，豈不是一舉兩得？”

林凡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又帶著幾分“為國為民”的大義，聽得林忠心頭一熱，原本的惶恐不安也漸漸消散了些。

他想起那些衣衫襤褸，卻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孩子們，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責任感。

“大人......”

林忠猶豫了一下，語氣不再像之前那麼堅決地拒絕，而是帶著一絲動搖，“大人真的覺得，老奴......可以嗎？”

林凡見狀，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立刻斬釘截鐵地說：“當然可以！此事，就這麼定了！學堂先生，非你莫屬！”

他猛地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響。

將林凡和王明嚇了一跳。

“好，這個學堂的教書先生我做了。”

“學堂先生的問題，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