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為鐘小艾的突然加入，侯亮平醉得很快，陳海結完賬架起侯亮平對祁同偉說道。

“同偉，麻煩你送一下小艾，徐璐的事你考慮清楚，別太衝動，畢竟婚姻是一輩子的事，馬虎不得。”

華燈初上，初雪後的京州，處處透著雅致和精巧，即使祁同偉前世在京州經營多年，依舊不覺心裏讚歎，京州果然是六朝古都，一片瓦一堵牆都透著墨色和文韻。

“師哥你才離開京州一年，咋感覺像第一次來一樣？這古都的夜色，撩動了你哪根神經？”

鐘小艾喝了半瓶五糧液，居然隻是微熏，詫異地調侃左顧右盼的祁同偉。

“景致依舊，人卻不同，以前都是跟猴子和老王喝多了在街上晃蕩，可現在陪著我的是你。”

“哈哈哈......”

鐘小艾掩口一笑，身體不自覺地靠近了祁同偉。

“師哥，我能認為你現在是撩我嗎？這不像你的性格啊？以前我追著你喊你都不回頭。”

祁同偉忙擺手：“小艾你可別誤會，你是猴子的對象，我哪敢對你有那種想法？”

“誰說我是侯亮平的對象？我沒記得我承認過，隻是他一廂情願而已，我最討厭耍小心機的男人。”

祁同偉很尷尬，看著一臉不屑的鐘小艾，一時不知道咋接話了。

“師哥被我這話刺激到了吧？你追梁老師，一樣是為了仕途升遷，你可別說是為了愛情。”

祁同偉一臉苦笑。

“小艾，我沒有你們那樣的家庭背景，若不能找個靠山，在體製內注定無法出頭，堂堂漢大法學院的高材生，卻天天下鄉募捐修路，你說我這大學是不是白念了？”

鐘小艾一臉不以為然。

“誰規定大學畢業就一定要出人頭地？好些政法係的學長，混一輩子也隻是個員，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官場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樣。

你真以為梁群峰能把你提起來？處級？廳級？即使到那個位置，在某些人眼中你依舊是螻蟻，你就為了這所謂理想，葬送掉自己的尊嚴？”

祁同偉無語了。

上輩子自己在漢東也算位高權重，可結果又如何？

見祁同偉不說話，鐘小艾一把挎住了他的胳膊。

“我還沒喝好，陪我去酒吧坐坐。”

瑪格麗特雞尾酒，微酸，前世祁同偉最不喜歡的口味，沒想到鐘小艾卻點了這種酒。

“酸中帶甜，回味又有些苦澀，我特意給你點了龍舌蘭酒，就是讓你知道，看著越光鮮亮麗的東西，越表裏不一。”

祁同偉皺著眉喝一口雞尾酒。

“你是我就像這龍舌蘭雞尾酒？”

鐘小艾搖搖頭。

“師哥，你知道上學的時候我為啥喜歡你嗎？因為那時候的你就像一道光，絢爛清澈，給人絕對的安全感，或許梁老師喜歡的也是你那時候的樣子，不是現在。”

祁同偉歎了口氣：“如果我還像上學時那麼為人處事，在官場上根本活不過一集，你家裏有背景，你就能左右自己的人生嗎？”

“不能！”

鐘小艾回答得斬釘截鐵。

“我不喜歡猴子卻可以嫁給他一樣，因為婚姻得聽家裏的，但愛情我必須自己做主，我父母總不能鑽我心裏，看我到底喜歡誰對吧。”

鐘小艾的話題很沉重，可她卻像是說別人的事，臉上看不出任何傷感。

祁同偉就感覺一股寒意從頭涼到腳。

鐘小艾才24歲啊。

大院子弟難道從小就被鍛打？

已經心如鐵石了？

“嚇到你了吧師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冷酷？其實我隻是早一些認清了這個社會，活好當下，這就是我給你的忠告。”

吧台邊上，一個披頭散發的歌手，用蹩腳的粵語唱著《一生所愛》。

鐘小艾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悵然。

“大話西遊師哥看了嗎？感覺咋樣？”

“看過，雖然演技很爛，但能看懂電影想表達的意思，很高級。”

鐘小艾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你居然覺得高級？你不知道這部電影被觀眾罵慘了嗎？除了這首主題曲。”

祁同偉笑了笑：“時過境遷，可能過幾年回頭再看，觀眾又會有新的感悟。”

鐘小艾點點頭：“師哥，我真希望你能保持住你心底最後一點淨土，這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沒必要活得那麼累，知足就好。”

即使又喝了幾杯龍舌蘭酒，鐘小艾的目光依舊沒有醉意，祁同偉甚至懷疑，她打小是喝二鍋頭長大的。

從夜色酒吧出來已經午夜了，穿城而過的漢水黑乎乎的，江邊還有亮化工程。

“小艾，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學校吧。”

鐘小艾情緒很好，挎著祁同偉的胳膊意猶未盡。

“師哥，我告訴你我會嫁給猴子，你有沒有覺得遺憾？你說心裏話，上學時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祁同偉一臉古怪。

“你很清楚我是個俗人，為了上位，不惜向比自己大一輪的老阿姨求婚，如果我說對你心動過，你就不覺得惡心？

再說你是猴子的老婆，我這個當師兄弟 ，怎麼可能搶兄弟的女朋友？”

“你別混淆概念，我已經告訴過你，你的仕途我不會幫，我也不會跟你結婚，咱現在談的隻是感情，假如一切可以重來，你會為了愛放棄一切嗎？”

祁同偉沒回答鐘小艾的話，他明顯從鐘小艾的眼中看見了一絲遺憾。

“小艾我跟你不一樣，你父母是你的依靠，可我卻是我父母的依靠，我想通過努力讓父母晚年無憂，這也有錯？

你從小就站在山間上，自有條件春風得意揮斥方遒，可我卻是站在田埂上，入目都是滿手的老繭和流淌的汗水，你跟另一個世界的人談理想，這合適嗎？”

鐘小艾狠拍了幾下額頭，連說對不起。

“師哥我現在放心了，你初心還在，太晚了我不想回學校，讓我一個人住酒店你應該不放心吧？”

祁同偉的心怦怦直跳。

此時他倆就站在漢江大酒店樓下，霓虹閃過鐘小艾的臉，讓這丫頭憑添了一絲嫵媚和神秘。

鐘小艾長相很普通，遠不如高小琴姐妹，甚至都不及老阿姨梁璐。

可令祁同偉心跳的是鐘小艾的身份。

大院子弟。

猴子未來的媳婦。

都說朋友妻不可欺，可侯亮平算自己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