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排風扇停轉的瞬間，林知書並沒有立刻察覺。

直到窒息感像濕棉被裹住口鼻，她才猛地睜開眼——

黑暗中，角落裏的扇葉一動不動，隻有牆壁滲出的水珠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冷光。

“開門……”

她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剛流產的身體本就虛浮，此刻缺氧的眩暈感更是鋪天蓋地。

她扶著牆壁站起來，膝蓋一軟重重撞在門上，額頭的傷口再次裂開，血順著臉頰往下淌。

指甲摳住木門縫隙時，木屑刺進肉裏也渾然不覺。

“顧承澤……開門……”

她一遍遍地撞門，每一次撞擊都牽扯著小腹的舊傷，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衣服。

不知撞了多少下，指關節開始滲血，指甲蓋一片片翻起來，露出底下鮮紅的肉。

缺氧的痛苦迫使她像瘋了一樣用拳頭砸門，用肩膀撞門，用腿踹門，直到“哢嚓”一聲脆響，右腿傳來鑽心的劇痛——腿骨撞在門框上，錯位了。

“救命……”她的嗓子已經喊不出聲音，隻能發出嗬嗬的氣音。

黑暗中，血腥味和黴味混在一起，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意識像風中的燭火搖搖欲墜。

就在她即將失去意識的瞬間，指尖突然觸到一塊鬆動的木板。

求生的本能讓她爆發出最後的力氣，用斷裂的指甲死死摳住木板邊緣，一下下往外拽。指骨磨得露了白，終於將木板拽開一道縫隙。

“救……”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流血的手掌從縫隙裏伸出去，在外麵的地麵上拍打出微弱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傭人的驚呼聲。

“太太？！”

木門被撬開時，林知書已經倒在血泊裏，雙手血肉模糊，右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人徹底沒了聲息。

再次醒來時，熟悉的消毒水味刺得鼻腔發酸。

林知書費力地掀開眼皮，看到顧承澤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眼底帶著紅血絲，手裏捏著份文件。

“醒了？”他的聲音很沉，視線落在她纏滿繃帶的手上，

“知道錯了嗎？”

林知書說不出話，喉嚨裏像塞著團棉花。

“韻韻心地善良，不跟你計較，但你不能次次得寸進尺。”

顧承澤放下文件，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教訓，

“這次是你命大，被張媽發現了。下次再敢仗勢欺人，我不會再護著你。”

“護、著、我？”

林知書終於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她突然笑起來，眼淚卻順著眼角滾落，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顧承澤看著她蒼白的側臉，眉頭皺了皺，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起身離開了。

“你好好養著。”

他走後沒多久，病房門又被輕輕推開。

蘇韻穿著條碎花連衣裙，臉上帶著溫柔的笑，眼神裏卻藏著毒蛇般的陰冷。

“林小姐，氣色好多了嘛。”

她走到床邊，俯身時故意碰到林知書的輸液管。

林知書的指尖悄悄按了下被子下的錄音筆——那是今早她讓護士送來的。

“地下室的排風扇，是我關的。”

蘇韻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得意的笑。

“你不會想告訴顧承澤吧，你猜他信不信？昨晚他可隻問我有沒有被嚇到，連你死活都沒提呢。”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笑容越發燦爛。

“我懷了承澤的孩子，三個月了。你爸不是喜歡掛科嗎？他讓我畢不了業，我就讓他身敗名裂，讓他女兒生不如死。”

蘇韻突然伸手，狠狠按住林知書剛包紮好的指尖，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

“你以為顧承澤真的在乎你？他現在眼裏隻有我和孩子，你呀，早點認清現實吧。”

“啊——”林知書痛得悶哼一聲，繃帶瞬間被血浸透。

蘇韻鬆開手，看著指尖沾染的血跡，笑得越發得意。

“好好養傷哦，下次見麵，說不定我能給你帶點‘好消息’。”

她轉身離開時，病房門“哢嗒”一聲合上，林知書才顫抖著摸出錄音筆，按下了保存鍵。

指尖的血順著指縫往下淌，滴在白色的被單上，像一朵朵絕望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