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著老妻子一副心酸掉眼淚的模樣，祝老頭兒明白她心裏也泛著苦呢。

她就是覺得嬌嬌從小不是在她身邊長大的，沒喝她一口奶，覺得對不起嬌嬌這個孩子。

又覺得自己一個鄉下婦人處處不如太守夫人，讓嬌嬌從天堂掉進了貧民窟，給不了嬌嬌更好的，心裏總覺得虧欠，就想要盡力彌補。

再加上嬌嬌落水的事兒，就越急越衝動，雖然衝動，祝老頭兒還算能體諒老妻子的。

深深地吸了口氣，強打起精神道，“行了，準備吃飯吧。”

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有用，誰讓他們老祝家攤上這麼個討債閨女呢。

說罷，起身，還沒等站起來轟然倒了下去，祝老二手疾眼快地接住，“爹？”

祝陳氏也嚇到了，趕緊掐人中，鼻涕一把淚一把地道，“老頭子你可不能倒下啊，你是咱家的頂梁柱，咱們家還得指望著你呢。”

聽到爺爺倒下了，屋子裏的兩個孩子通通跑了出來，哭著喊著爺爺。

祝梨嬌推開門跑了出去，“爹這是急火攻心，快把他放下。”

祝老二隻見一個長相幹淨明媚的姑娘過來，看了好幾眼才意識到這是祝梨嬌。

當時也不知怎麼了，就聽按照她的話把他爹放了下去。

祝梨嬌立馬做起了心肺複蘇，祝陳氏和祝老二看著祝梨嬌奇怪的舉動，心中詫異。

祝陳氏道，“嬌嬌啊，你爹是個悶嘴葫蘆又氣性大，應該是被氣昏了，你別動他了，讓你二哥去請村兒裏的赤腳大夫。”

“對，我去請大夫。”

祝老二剛跑了兩步，就聽到他爹醒了，於是停下了腳步轉身回去。

祝老頭兒睜開眼第一句話就問，“我死了嗎？這是升天了？......天上的仙女兒怪好看的。”

祝梨嬌心中微笑，“爹，您醒了？”

祝老頭兒眨眨眼，“你們天上都習慣管人叫爹嗎？”

祝陳氏哭笑不得地道，“你個死老頭子，睜大眼睛看看，這是嬌嬌啊。”

祝老頭兒從地上坐了起來，望著熟悉的院子和人，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沒死，“還好沒死，不然這個家沒了我可怎麼辦呦。”

祝梨嬌心中微澀，哪怕到了這個時候，這個瘦弱的老頭兒都在惦記著自己死了家裏怎麼辦。

要不是二嫂方才在院子裏嚷嚷，她都不知道她娘竟然把家底兒都給了徐家。

如今這個窮困潦倒的家更是雪上加霜了，而導致這一切的人是她。

祝陳氏哽咽地道，“是啊，這個家可不能沒有你，趕緊起來吧，我烙了大餅子，在鍋裏熱著呢，再熬個野菜湯，幹一頭午活都餓了吧。”

鄉下人，都不矯情，哪怕一天之內經曆了很多事情依然該吃飯吃飯，畢竟人活著生活就還得繼續。

祝老頭兒和祝陳氏以及祝老二和祝梨嬌加上兩個孩子大小一共六口人圍在圓桌前吃飯。

在祝梨嬌對祝家模糊的記憶裏，祝家加上她一共有五個子女，除了她和二哥，其他三人都不在家。

祝老二有些奇怪地看了祝梨嬌一眼，平時她都不上桌吃飯，說是與他們這些刁民坐在一起吃飯折辱了她尊貴的身份。

基於此，祝老二開口試探道，“五妹方才救了爹，用的是什麼方法？”

祝老頭兒也很詫異，祝梨嬌竟然會救她，若是以往隻會袖手旁觀，過分點還會拍手叫好。

祝梨嬌心裏一陣緊張，一個回答不好就會讓所有人都懷疑她。

斟酌著道，“我在太守府時見過大夫這般救人的，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當時一急就用了。畢竟娘為了我把家底兒都掏空了，我也不是沒良心的人，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爹倒下不管。”

自從祝梨嬌回到這個家，這是有史以來說的最像人的幾句話。

祝老二雖然還是覺得祝梨嬌有些奇奇怪怪的，但眼下媳婦兒跑回娘家了，他也沒太多心思去細想。

祝老頭兒覺得隻要祝梨嬌不作，不打罵兩個孩子，他就知足了。

祝陳氏將一張裹了雞蛋的餅單獨給了祝梨嬌，桌上的人對比見怪不怪。

就連兩個小家夥兒也是，就好像她在這個家裏就是特殊的存在，就該吃的喝的用的比所有人要好。

但小孩子嘛，哪怕不吵著要，眼睛也會時不時的飄向祝梨嬌手中的雞蛋餅。

他們吃的是雜糧餅子，配菜隻有一盆野菜湯，餅子硬的直拉嗓子，野菜湯連滴油都沒有，寡淡無味。

小姑姑吃的卻是白麵和的麵，看起來就又軟和又勁道，還有上麵的焦黃的雞蛋簡直要把他們倆給饞死了。

兩個小家夥像是“望梅止渴”般一邊吃著幹巴巴的粗糧餅子，一邊偷偷地望著雞蛋餅。

那眼巴巴的小心模樣看的祝梨嬌於心不忍。

祝梨嬌不想吃獨食，尤其是當著兩個孩子的麵兒。

可是她已經做了很多不符合原主人設的事情了，不能再做出什麼給孩子分餅的驚人舉動了，否則他們真該懷疑她被水鬼附身了。

思及此，她隻好頭不抬眼不睜地狠心將雞蛋餅給吃了個溜幹淨。

心裏默默道：兩個小家夥對不起了，有機會小姑姑帶你們吃更好吃的。

吃過了飯，祝老二又拿上工具犁去地裏幹活去了，如今天暖和了他們要把莊稼地犁出來。

村子裏富裕人家都是用牛犁地的，可他們家隻能靠人力一點點去犁地。

祝老頭兒再次背上背簍，決定下午再多挖點野菜，不然明天都要沒吃的了。

如今家裏是一個子兒都沒有了，更得勒緊褲腰帶了，能省則省。

祝陳氏拿上菜籽扛著鋤頭到園子裏種菜，進去之前叮囑道，“你們小姑姑在屋子裏午睡，你們兩個小東西就在院子裏玩兒，不許跑出去，更不許大喊大叫。”

接著不放心地叮囑道，“尤其是鐵蛋兒你，不許跑去爬樹掏鳥蛋，你的衣裳再破就沒法兒補了，聽到了嗎？”

祝鐵蛋和祝穗穗聽話地點了點頭。

祝陳氏剛離開院子去了後麵的菜地。

祝鐵蛋就鬼頭鬼腦地悄聲道，“你聽奶的話，在院子裏玩兒，哥去找野雞蛋，回來給你吃。”

一聽有蛋可以吃，祝穗穗咽了咽口水，“可是奶奶不讓你爬樹掏鳥蛋。”

祝鐵蛋道，“我不上樹，是去找野雞蛋，我都踩好點兒了。”

祝穗穗一臉期待地道，“真的有野雞蛋嗎？”

祝鐵蛋拍著胸脯保證道，“真的，家裏的雞蛋隻能小姑姑吃，哥哥去給你找野雞蛋吃。”

祝穗穗不放心地道，“那哥哥你要小心哦。”

祝鐵蛋道，“放心吧，我還下了野雞套，說不定還能套個野雞回來，咱家就能吃上肉了。”

之後，又不放心地叮囑道，“要是她又發瘋出來打你，你就往茅房裏跑，那裏臭，她不敢進去。”

祝穗穗乖乖地“嗯嗯”了兩聲。

望著哥哥風一般跑遠的身影，祝穗穗雙手放在嘴邊，呈喇叭型小聲喊道，“哥哥加油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