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舉動讓蕭行簡有些意外,他的眼神帶著幾分陌生,聲音中帶著幾分探究,“蘇姑娘,你客氣了。”
“以後你就住在這裏,有什麼需要就告訴綠翹。”
淡淡的,沒有過多情緒的聲音在庭院中回蕩,
蘇衿寧安靜的聽著。
七歲的時候,父親在林州任職。
有一次,她隨母親外出上香,回家的時候,看見馬車裏躲著一個少年,少年模樣狼狽,眼神帶著驚恐和防備。
現在,少年長大,過去的驚恐和防備都已不見,取而代之是疏離和淡漠。
無論如何,蘇衿寧對他真心感激。
若不是他,她此刻大概已經死在教坊司。
就在蘇衿寧陷入沉思的時候,忽然聽到蕭行簡的話,眼睛露出驚詫。
“外室娘子?”
蕭行簡點點頭,“我知道,這個身份委屈了你,但眼下楚王謀逆案尚未落定,有心人追究起來,必定要探尋你我的關係。”
蘇衿寧已經明白過來。
錦衣衛隸屬皇帝,是皇帝的耳目、利刃,不涉朝堂爭鬥。
蘇衿寧的父親乃清流,卻又牽扯進楚王謀逆。
蕭行簡把她從教坊司帶出來,落在有心人眼裏就是把柄。
她被充入教坊司,成了賤籍,隻能從事賤業,做歌舞伶人,或者娼妓,不得改業,更不能與良民通婚。
成為蕭行簡的外室娘子,已經是他給予她的最大庇護。
即便被人知曉她的身份,旁人看在蕭行簡錦衣衛副指揮使的身份,也不敢為難她。
隻是——
蘇衿寧愧疚道:“這樣的話,我又連累你了。”
蕭行簡年紀輕輕就做到了錦衣衛副指揮,前途無量,如果被人知道他豢養外室。
這對他名聲、前途都是一個極大的汙點,將來還會影響他的婚事。
先前找他求救,的確有挾恩圖報的意思。
如今脫離了教坊司,不必做受人欺淩的娼妓,蘇衿寧對蕭行簡滿心感激。
可她也沒有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父親蒙冤而死,兩個哥哥黥麵流放,母親在浣衣局做苦役,她大仇未報,親人未得安置。
甚至就連她自己也如浮萍,難以自保,除了蕭行簡,她再也沒有任何依仗。
她抬眸望著他,感激的話到了嘴邊,卻沒有再說出來。
以她如今的情況,說太多反而顯得虛偽。
蕭行簡交代完後,就沒了其他話要說。
看見蘇衿寧站在一邊,腦袋低垂,看起來神色懨懨。
他想了想道:“今天晚上我會在這裏留宿,你若無事,就回去休息吧。”
蘇衿寧點點頭,看了他一眼,腳步往後院走去。
蕭行簡在書房看了半宿的書,到了夜間去了蘇衿寧所在的臥房。
臥房是套間,裏頭放著架子床,外間有一張軟榻。
剛靠近門口,就聽見裏頭傳來壓抑的哭聲。
推門的手就這樣僵在門邊,蕭行簡立在門外,聽著裏頭女子的痛哭。
恍然間想起來,她才十七歲。
家中遭逢巨變,至親離世,這樣的遭遇她不是一個。
蕭行簡聽了一會兒,手輕輕用力推開門,進門的一瞬間,裏麵的哭聲停止。
他沒有往裏間去,來到外間的軟榻上,和衣而臥,全程沒有多說一句話。
蘇衿寧聽著外間的動靜,擦幹臉上的眼淚,也沒有說話。
月上中天,裏間傳來平穩的呼吸,像是睡著了。
蕭行簡這才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