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第三回,蘇衿寧睜開眼睛,望著頭頂上陌生的床帳,神情怔忪。
不是刑部大牢,也不是蘇府,她在一個陌生的院子,與一個男子在一個房間中獨處了一整夜。
外間男子早已經沒有了蹤影,軟榻已經收拾整齊,沒有一絲多餘的痕跡,仿佛昨夜隻是一場錯覺。
綠翹端著一個銅盆,放在外麵。
蘇衿寧把手放進水中,水是溫的,她一邊洗臉,一邊打量院子。
院子不大,是個小型的四合院,坐北朝南。
正房一間,還有一間書房,一間下房。
下房是綠翹和一名廚娘居住的地方,大門旁住著一個門房,上了年紀,腿腳也不利索,與廚娘似乎是夫妻。
整個院子,所有加在一起,連她過去蘇府院落的一半大都沒有。
但是,蘇衿寧卻知道,這已經蕭行簡能給到極好的了。
蕭伯父和蕭伯母早年去世,蕭家隻剩下蕭行簡一個人。
他沒有家族產業,僅靠著當差的俸祿,如果隻有他一個人,那日子也許不會過的太差。
現在多了一個她,還有三個下人,還有他身邊那個小廝。
這麼多人,都要指著他養活。
蘇衿寧的目光從小院掃過,京城居,大不易。
租下這樣的院子,所需銀子應該也不少。
洗漱過後,綠翹把早飯端上桌子。
她沒看見蕭行簡,“蕭大哥呢?怎麼沒有看見他?”
綠翹給蘇衿寧盛了一碗湯,一邊說道:“公子今早已經上衙去了,姑娘若想見他隻能等晚間了。”
蘇衿寧點點頭,沒有再多問。
吃過飯,綠翹見她坐在院子裏沉默的模樣,想起主子的交待,“姑娘,公子說了,您若是覺得悶了,可以到書房看書,也可做些針織女紅,隻是最近不要到街上去。”
蘇尚書為官清廉,剛正不阿,在朝堂得罪過許多人。
此番蘇家獲罪,女眷沒入教坊司。
那些過去的政敵,不乏小人之心者,早就摩拳擦掌,要把過去受的氣從他女兒身上報複回來。
蕭行簡釜底抽薪,直接把蘇衿寧從教坊司帶出來,那些人撲了個空,隻怕今日少不得有人要尋他的麻煩。
蘇衿寧不蠢,自然明白這一點。
她望著小院的天空,心中擔憂母親。
她上了年紀,雖然避開了教坊司,免受到折辱。但浣衣局也不是什麼好地方,那裏勞役繁重,她身子又不好。
她多想去看一眼母親,看她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
綠翹在一旁,看著這美貌的小娘子一言不合,又掉起了眼淚。
綠翹今年十三歲,是貧苦人家的女兒。
去年,父母為了給哥哥娶妻,把她賣到了勾欄中。
她運氣好,當天就遇到錦衣衛查案,勾欄院的老鴇牽扯進一件大案,被判處斬首。
她原本與其他女子一起送入別的勾欄。
公子作為副指揮使,允許她們這些姑娘自贖自身。
她年紀小,未能接客,沒有錢財傍身,自然沒錢贖身。
爹娘也不管她。
公子心善,花錢把她從勾欄中帶出來。
綠翹望著蘇衿寧,公子送她來這裏前,就言明讓她照顧一個姑娘,原來就眼前這姑娘。
蘇姑娘長得可真好看,哭的時候更好看。
蘇衿寧的身份,綠翹知道的不多,隻知道她家裏遭逢大難,是公子的故人。
公子對她很是關照。
大概是綠翹的眼睛太過清透,蘇衿寧哭著哭著眼淚就幹了。
書房裏的書並不多,她看了幾本,都是經史典籍。
桌案上擺著幾頁公文文書,不知道是蕭行簡故意遺落,還是對她太過放心。
錦衣衛衙門的公文文書就這樣放在桌案上。
她走過去,打開看。
是關於她父親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