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過了初來時的新鮮勁後,淮哥兒總是時不時地要找爹爹。
“娘親,爹爹?淮哥兒找爹爹......”
沈之淮纏的寧素婉正為難,村中上了年紀的老嫗已經把沈之淮抱進懷中輕哄,“淮哥兒過來,莫擾你娘親。”
寧素婉衝她一笑,又整理起了手中藥材。
她同村中大夫講好,給他處理藥材,大夫每月會給三十文錢。
這裏的生活簡單樸實,便是三十文錢,也足夠她娘倆吃飽飯了。
“淮哥兒乖,你爹爹故去了,但他在天之靈,會保佑你們娘倆兒的。”
寧素婉聞言手中動作一頓,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她一張俏臉漲紅,很有幾分嬌顏微酡,溫柔盈媚的姿態。
那老嫗瞧見,心頭一動,眼神不停打量著她:“我說淮哥兒他娘,你可想再找個漢子?我家孫兒不錯,人雖沒你長得俊俏,但他性子沉穩,是把過日子的好手,你......”
寧素婉驚慌擺手,臉色都白了幾分。
如今村中人都以為她是個寡婦便算了,她沒法說話也解釋不了什麼,可她又哪敢做這種讓淮哥兒麵上無光的事?
“寡婦家家帶著孩子不好生存,你好好考慮一番,回頭你同我孫兒熟悉熟悉便知他的好了。”
心驚肉跳把這老嫗送走,寧素婉燒起灶膛,給淮哥兒燒水做飯。
她不知,雖在外頭隻待了十幾日,沈鐸卻是把整個上京掘地三尺,就為了找她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
“沈大人,素婉的確不在寧府。”
寧德淳麵帶苦笑,姿態卻很是諂媚:“我做人叔父的,定然不會包庇她,若她回了寧府,下官第一時間便送她回去。”
沈鐸神色冷淡,一句話都沒說便離開了寧府。
他也不知那女人在發什麼瘋,突然爭起了掌家權不說,還一次兩次的要同他和離,如今竟是連私自離府這種事情都做了出來。
“表哥,你許久都未能找到表嫂,她是不是早就離開上京了?”
“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話都不會說的深閨婦人,如何離開?”
蘇嫵抿唇,怯生生看著沈鐸:“表嫂是不是同人私奔了?”
見沈鐸眼神陰鷙,蘇嫵低聲道:“表嫂一個人離不開上京,可若是有奸夫帶她離開,如今怕是走得很遠了吧。”
“她不會。”
沈鐸冷冷丟下一句,轉身離開。
那女人性子柔順且滿腦子婦德婦容,跟本不敢做這種出格的事情。
回到沈府,沈鐸看著屋中無人掌燈漆黑一片,不由有幾分煩躁。
床榻上還帶著淡淡女子馨香,卻不見往日那個嬌怯乖巧的身影。
沈鐸坐在床榻邊,努力平緩鬱氣。
片刻後,他才重新睜開眼。
是他小看那女人,以為她膽小怯懦不敢離開上京。可如今她連和離都敢掛在嘴邊,想來不知吃了什麼,膽子大了不少。
走到寧素婉的梳妝台上,沈鐸翻看著她的妝匣。
往日不曾留意她的東西,如今再看,這女人的東西少得可憐。
不過幾個充門麵的簪子,再就是太後皇後賜下的頭麵,其餘盡是些不入流的金簪銀簪。沈鐸微微皺眉,拉開了妝匣最底部。
裏頭塞著兩本遊記,看得出是被人妥帖收藏的。隨意翻開,看見某一行的時候,沈鐸勾唇冷笑。
他連行囊也來不及收拾,便招呼親信準備出發。
他已經等不及要把這膽大包天的女人給揪回來。
“表哥,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沈鐸皺眉:“很晚了,你在我房外做什麼?”
蘇嫵咬唇,眼帶淚意:“表哥還沒有告訴嫵兒,你要去哪裏。”
“我去找寧素婉。”
她語帶哭腔:“表嫂既然不想留在沈府,那就放表嫂離開不好嗎?她費盡心思離開,就說明無論是表哥還是沈府,都不值得她留戀,你又何必強迫她回來?”
沈鐸皺眉,看著蘇嫵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下不耐:“沈府不能沒有女主人。”
不等蘇嫵再說些什麼,沈鐸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她眼前。
一句輕飄飄的“我不能做沈府女主人嗎”散落在風中,悄無聲息。
沈鐸按照寧素婉妝匣中的遊記描繪,找到了臨陽村。
他剛入村中,就聽兩個田中漢子在談論寧素婉的樣貌,沈鐸上前,冷冷開口:“你們所說那個新入村的寡婦,所住何處?”
眼前人衣著華麗,器宇不凡,兩個漢子心生警惕:“你是誰?”
沈鐸咬牙:“我是她相公。”
這天,寧素婉用木盆在自家小院中曬了水給淮哥兒,中午日頭足,沈之淮便泡在木盆裏懶洋洋曬著太陽。
看著白胖得如糯米團子般的兒子,寧素婉一顆心都化成了甜水兒。
近來,淮哥兒已經很少提起沈鐸,算是慢慢接受了整日在山澗溪邊玩耍的日子。
“娘親,抱抱。”
用棉布把泡得嫩生生的小團子擦幹淨,寧素婉把淮哥兒抱在懷裏,照著他粉嘟嘟的小臉重重親了一口。
沈鐸推開院門進來的時候,正看見沈之淮光著小屁股笑得咯咯直響的模樣。
“你倒是逍遙。”
清冷男聲一出,嚇了寧素婉一跳。
眼見她麵上笑容盡褪,眼中的溫柔慈愛也跟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防備,沈鐸眉尾一挑,心中沒來由有些窩火。
“爹爹......爹爹......”
沈之淮見到沈鐸,伸出雙手想讓他抱,沈鐸略一猶豫向前幾步,還不等接過沈之淮,就被寧素婉後退的動作惹得發火。
“你對我到底有什麼不滿?”
看著渾身上下都透著抗拒,抱著兒子不停退縮的女人,沈鐸強壓下心頭怒火:“跟我回府,知不知道你私自離府,造成多大的影響?”
寧素婉抱著沈之淮的手微微發抖,她知道沈鐸權勢滔天,可為什麼她離開上京這麼遠,這個男人還是這麼快就找到她?
看著沈鐸想要爭奪沈之淮的動作,寧素婉用力拍開他的手,抱著兒子躲回了屋中。
沈鐸按著眉心,一臉鬱氣:“開門。”
知道寧素婉膽小,沈鐸今日難得給了她幾分耐心。
“女子笄禮一生隻有一次,嫵兒因你離府,笄禮都......”
屋中傳來陶罐砸在地上的聲音,沈鐸終是忍不住心頭怒火,看著麵前的木門一腳踹開。
寧素婉抱著淮哥兒,踩在灶台上,半條腿跨過窗沿正準備往下跳。怎奈她抱著孩子動作不便,慌亂間踢掉了油罐子。
“你還跑上癮了?”
把人橫撈進自己懷中,沈鐸看著不停推搡他的寧素婉,愈發惱火:“寧素婉,你過火了。”
偶有一兩次使小性子,他可當做是女子情趣,可若她這般鬧個沒完,便惹人心煩了。
“同我回府......嘶......”
寧素婉一口咬在沈鐸肩頭,她推不開這人,可被沈鐸扣在懷中的時候,腦中便不由自主浮現出他把淮哥兒丟進洪水中的畫麵。
她不懂,自己都已經離開沈府了,為什麼沈鐸還是不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