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王爺用茶。”
不卑不亢,神色平靜。
顧景玉深黑的眸凝視著葉霜,怒極反笑:你為何,就是學不會做一個奴婢?”
說得不錯,葉霜的臉白了白,自己隻是顧景玉的影子,是婢女。
一個奴婢,如何能在主子麵前保全自己的尊嚴。
顫抖地雙手端起熱茶,葉霜的聲音裏竟透露出幾分委屈:“求王爺饒恕葉霜。”
衣袖滑落,顧景玉看見葉霜滿是傷痕的手臂上,赫然有一塊與宋北月一樣的傷疤。
顧景玉輕敲著手指,目光盯在葉霜的手臂上,眼中晦暗不明。
連手臂的傷疤都一樣,倒是當真相似。
他接過茶盞,終是鬆了口:“好了,帶下去吧。”
“一會兒給她請個大夫過去,傷成這樣在府內走,有傷風化。”
“王爺放心。”管家應道。
葉霜拖著身子走回雜役房,身後傷痕可怖,婢女們避之不及。剛回到雜役房,門外就傳來腳步聲,一個老大夫背著藥箱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粗略包紮好傷口,老大夫捏著胡子為葉霜把脈,眉頭越皺越緊。
“姑娘可是有過孩子?”
大夫把完脈,發覺葉霜身體異常虛弱,試探性地問道。
想起那個從出生起就被帶走的孩子,葉霜眼睫輕顫,不忍道:“有過。”
“怪不得這般虛弱,待老夫給你開些藥來。”
門窗外,顧景玉垂眸聽著屋內的對話,轉著扳指的手指驀然一停。
他說不清自己為何要跟過來,或許隻是因為她身上有十二的影子。
隻是,有過孩子?
顧景玉自嘲一笑,看樣子是他多想了。
宋北月見顧景玉眼神暗下來,借機安撫道:“方才妾身見她手臂上那麼多傷,想必是幹活時不經意傷的。”
既然是個粗使婆子,身上有燙傷本就不足為奇。
“是我多慮了。”顧景玉收回落在葉霜身上的目光,摟著宋北月輕輕親了下額頭,他怎麼可以對她產生疑慮呢。
這才是他的十二啊。
房間內。
大夫剛離開不久,一隻鴿子撲棱著翅膀落在窗前。
是暗衛營的信鴿。
葉霜支起身,艱難地走到窗邊,取下鴿子腿上的信。
“大婚之夜。”
簡短的四個字,葉霜心中已了然。
當初皇帝給她的任務,就是潛伏在宋北月身邊,找到她通敵的證據,並伺機殺掉她。
而上次宋北月的密信已被自己截留上交,看樣子皇帝已經有了發起戰爭的由頭,宋北月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也好,殺掉宋北月,自己便可以逃離這裏,再也不必留在府內時常見到顧景玉了。
葉霜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低低嗤笑一聲,原來光是提到這個名字,心口就已經會下意識疼痛了。
殺了宋北月,他會恨自己一輩子吧,更不必說流下情人淚了,隻怕自己一生都會被相思蠱蟲控製。
到頭來,他們二人竟雙雙折磨著彼此。
顧景玉的婚禮設定在三日之後。
王府內熱鬧非凡,文武百官皆來拜賀。
眼見著天色已暗,葉霜遠遠看著與百官寒暄的顧景玉,悄悄繞進內院。
婚房內,戴著紅蓋頭的新娘安靜地坐在床邊,麵前的紅燭靜靜燃燒著,一切都溫馨地叫人豔羨。
原來,這就是顧景玉曾經承諾過自己的場景。葉霜目光閃爍地望向四周,腦海中閃過顧景玉被人賀喜時開懷大笑的場景。
可惜他的幸福要被自己親手扼殺了。
葉霜對著端坐的新娘刺去,刀到身前,手腕卻被猛然抓住。
蓋頭下,赫然是一個會武功的男子!
糟了,中計了!
葉霜神色一變,連忙向門外逃去。剛邁出一步,頸間就閃過一絲寒意。
顧景玉穿著大紅喜袍踱步而來,看著被刀架住的葉霜,眸中陰冷。
葉霜移開落在顧景玉身上的目光,那大紅色的喜袍刺得她眼中酸澀。
“你到底是什麼人!”
楚國之內,暗流湧動,他自知今日定會有人阻撓他與宋北月的聯姻,卻沒想到刺客會是她。
“奴婢隻是府內的婢子罷了。”
楚國暗衛,向來隻為皇帝服務,任他是皇子,也不能表露身份。
“婢子?倒是嘴硬。”顧景玉挑眉,喚來宋北月:“不妨為我們成親之日添個樂子如何?”
“全憑王爺做主。”宋北月嬌羞一笑。
“來人啊,將她帶下去審問。”顧景玉彎身直視葉霜的眼睛,冷笑道:“猜猜這次,你能堅持多長時間。”
暗牢之中。
葉霜被捆在柱子上,一旁的獄卒開始挑選刑具。
牢房外爆竹聲此起彼伏,獄卒瞥了眼葉霜,晦氣地呸了一聲。王爺為了迎娶王妃,可是特意辦了三日流水宴,要不是她,自己現在估計正吃宴呢!
獄卒想著,手中的鞭子更加用力。
鞭子沾著血肉飛出,葉霜額頭滿是冷汗。汗珠掛在眼睫上,麵前模糊一片。
朦朧間,她仿佛看見那個剛出生就被帶走的孩子,看見自己深愛的男人,在和別人喝交杯酒。
牢外鑼鼓喧天,而自己隻能在牢內等死。
體內的相思蠱再次發作,卻比任何一次都凶猛,蟲蟻噬心之痛遍布全身,生不如死。
葉霜雙手攥緊,疼得渾身顫抖,汗水順著脖頸流下,衣服被打濕大片。
這樣下去,自己恐怕要死在這了。
可惜她的孩子,她還沒看上一眼!
葉霜猛然睜開雙眼,對著獄卒一字一句虛弱道:“叫王爺過來,我有事情告訴他。”
婚房內,顧景玉揭了宋北月的蓋頭。
他本是歡喜地等著這一日,等著把他的十二帶回家,等著她叫他夫君。
可不知為何,揭開這蓋頭的一瞬,看見蓋頭下女人明豔張揚的臉,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門外侍從急匆匆地跑來,敲打著房門。
“不懂規矩。”顧景玉罵了一聲,放下手中的交杯酒:“何事?”
“王爺,牢房裏的那位姑娘說,有事要告訴您!”
“這次招的倒快,隻怕裏邊有蹊蹺。”
顧景玉起身,宋北月急忙抓住他的衣擺,撒嬌道:“王爺,這可是咱們的新婚夜啊!您要去哪兒?”
“不把事情審出來,本王總擔心他們日後還會對你不利。”顧景玉拍拍宋北月的手安撫道:“別擔心,本王很快就回來。”
說罷,跟著侍從走向牢房。
牢房內,葉霜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體內的疼痛讓她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
可想到那個孩子......
葉霜咬牙,雙手抓緊自己的心口。
不過片刻,耳邊響起一陣腳步聲,睜開眼,麵前是一抹紅色的衣角。
“本王當你還能一直咬牙不說呢。”
頭上傳來顧景玉的嘲諷聲,葉霜的身形一怔,看著那抹身影坐在不遠處地凳子上,滿是戲謔地看著自己。
“說吧,你想說什麼。”
“奴婢,奴婢隻是嫉妒王妃,所以才動了殺心。”
“笑話!”顧景玉的茶重重摔在桌上:“本王當你開竅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