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魏忠賢退下後，當夜便召集東廠二十名檔頭。

“這次的差事，不比以往。”魏忠賢掃視一圈，語氣低沉，“是生是死，全看你們的本事。誰若覺得扛不住，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公公說笑了！”一名滿臉刀疤的檔頭咧嘴一笑，“咱們這條命是您救的，哪怕是刀山火海，弟兄們也敢闖！”

“對，公公指哪，我們打哪！”

魏忠賢滿意點頭：“好。這才是東廠的好兒郎！記住——這回不是打殺，是細作。到了張家口，都給我低調點，商人、鏢師、賬房先生，什麼像就扮成什麼。”

“明白！”

次日淩晨天未亮，魏忠賢率領心腹方正化等人悄然離京，分作三批，各自偽裝成商旅隊伍。魏忠賢一身粗布長衫，臉上故意抹了黃土，看上去像極了趕路多日的山西布商；方正化則扮作賬房先生，算盤珠子滴溜亂轉。

“公公，”方正化壓低聲音騎在馬上湊過來，“晉商在山西是土皇帝，聽說跟官府、軍隊都有牽連。咱們這點人手，要真捅了馬蜂窩......”

“怕什麼？”魏忠賢哼了一聲，掏出懷中密旨，目光如鷹，“皇上把這事交給咱家，是看得起咱家。這事辦砸了，腦袋都不保。可隻要辦成了......嘿，不隻是東廠揚眉吐氣，連你方正化也能封個指揮使。”

他冷笑一聲，望向前方：“幾個晉商而已，翻天得了嗎？”

一行人快馬加鞭，趕了三天路，總算進了張家口。

剛踏進城門，魏忠賢便被眼前的場麵驚得一愣。

好家夥——比他想的還要熱鬧三分。街道兩旁鋪子挨鋪子，酒樓茶館燈火通明，招牌高掛，叫賣聲此起彼伏。來往行人摩肩接踵，有漢人、有蒙古人，還有滿口西域腔的回回，全在街邊熱火朝天地討價還價。

“公公您看——”方正化指著遠處一座高門大院，“那就是晉商八大家之一的喬家大院。”

魏忠賢眯起眼仔細打量，嘖嘖稱奇：“果然是闊氣得很。走吧，先找地方落腳，咱們得先摸清楚這水到底有多深。”

他們挑了家叫“悅來客棧”的地方住下——不大不小，正合打探消息。

剛安頓好，魏忠賢就派人分頭出去探風。

“記住了，都裝成做生意的，越普通越好，多跟人閑聊，能套多少消息就套多少。重點盯著晉商和蒙古人的買賣，聽到什麼都給我記清楚。”

人馬分頭而去。

魏忠賢自己也沒閑著。他換了一身粗布衣裳，化身遊方郎中，背著藥箱上了街。

他這一逛，果然逮著了不少門道。

首先，張家口的守將王樸，跟晉商走得格外近。聽說他兒媳婦就是範家的千金，兩家早成了穿一條褲子的主兒。

其次，城裏還有個叫“互市場”的地方，表麵是做漢蒙生意的，實則——黑白通吃，啥都能賣。

“老哥，你也是來看病的？”一個蒙古商人湊過來，漢話帶著濃重口音。

魏忠賢一副老實樣子笑著回話：“是啊是啊，聽說這兒藥材好，想進點貨回去。”

蒙古商人嘿嘿一笑，語氣帶著一絲神秘：“藥材？那算什麼。要是真想發財，我這有門路。”

魏忠賢眉頭一挑，故作好奇地問：“哦？啥門路？說來聽聽。”

“跟我來。”

那人帶著他繞來繞去，最後進了城東一座偏僻小院。

院裏堆滿了貨物：茶葉、布匹、藥材......還有幾口用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大箱子。

魏忠賢心裏一緊，眼角一掃，那幾箱子的輪廓怎麼看怎麼像是......火器！

他壓低聲音問：“這些是......”

“噓！”蒙古商人忙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這些都是寶貝，咱們大汗最喜歡的。你要是有門路，保你發大財。”

魏忠賢裝作驚慌：“這......這不是官府禁的麼？被查著可是掉腦袋的！”

蒙古人一聽，哈哈大笑：“老哥是外地來的吧？在這兒，隻要銀子到位，誰敢攔你？喬家、範家、渠家哪一個不是通天的主？就連守將王大人，嘿......”他比了個數錢的手勢。

魏忠賢順勢掏出幾兩銀子遞了過去：“謝老哥提醒，改天請你喝酒。”

出了院子，他臉色沉了下來。皇上果然沒錯，這些晉商，連軍火都敢私運，簡直膽大包天！

入夜，手下陸續回來彙報。

“公公，小的打聽到，明晚渠家要在城外莊子裏宴請蒙古貴人。”

“範家的車隊後天出城，說是送貨，咱們盯了一下，怕不是普通貨。”

“喬家更狠，在城裏藏著一個秘密倉庫，聽說裏頭裝的是違禁物資。”

魏忠賢冷笑一聲：“好得很，這些晉商是真把朝廷當擺設了。方正化，你帶幾個人混進渠家的宴席，看能不能挖出點硬料。”

“是！”

“其餘人分組盯梢，喬家、範家、渠家，一個也別放過。記著——現在還不能動手，咱們要的是鐵證，如山的證據！”

接下來的幾天，魏忠賢一行悄然展開調查。

方正化化身夥計，混進渠家莊園。躲在屏風後，親眼看到渠家主與蒙古貴族推杯換盞，賬目清清楚楚寫在賬本上。

“三萬兩白銀，這月的貨算是齊了。”

“下個月我們要雙倍的火藥，價錢隨便你開。”

“隻要銀子不差，啥都好說。”

方正化憋著勁把這些全記下了。

另一隊人跟著範家的車隊，發現表麵運的是茶葉，實則車底藏著一箱箱生鐵與火藥。

喬家更離譜。魏忠賢親自帶人摸進他們的秘密倉庫，發現那裏麵不僅有火器，還有明軍專用的盔甲、弓箭，甚至還有幾門小炮！

“他娘的！”魏忠賢爆了句粗口，臉色鐵青，“這些狗東西，簡直吃裏扒外！”

“公公，要不要現在動手？”

“還不行。”魏忠賢強壓怒火，“得抓個正著，人贓並獲。”

他沉吟片刻：“盯緊城門，一旦有蒙古大隊人馬進城，咱們來個甕中捉鱉！”

就在此時，一個探子氣喘籲籲跑進客棧：“公公！不好了！”

“又出什麼幺蛾子？”

“王樸察覺不對，下令全城搜查生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