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到影劇院，把衣服和鑰匙還給了仍在安睡的保安師傅，詹雲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麥達商場。

午夜十二點，他沒有找酒店休息，而是在臨街找了一家熱鬧的酒吧，坐在角落，要了一杯長島冰茶，還有一份炸雞。

周圍是嘈雜的音樂聲和歡歌笑語，以往他會覺得吵鬧，而現在能處在人群之中，他隻覺得那麼親切溫暖。

有旁邊這些陽氣旺盛的年輕男女在，他覺得詭異就不會追趕他。

詭異的第十一個隔間不存在，這讓黃大仙都震驚萬分，作為幻術大宗師的黃大仙都看不破，上了當，這場都市傳說的恐怖程度看來遠超他們的想象。

比較起來，春江路詛咒異聞界可愛的像是米奇妙妙屋。

喝了一口清爽甘甜的高度烈酒，他的精神緩和了一些，油香四溢的炸雞也撫慰了黃大仙的心靈。

“你是說，你在除了手指和血字，你在鏡子裏看到了一個像是被縫起來的人影？”

黃大仙享受了炸雞的美味，又不用承擔脂肪和健康的負擔，過癮之後，他開始複盤整個事件。

“沒錯，像是用好幾個人的碎塊拚湊起來的。”

再次回想起那恐怖的景象，他不禁又渾身發冷，趕忙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你老實告訴我，縫起來的人算是你的心理陰影嗎？”

黃大仙問道。

“我的心理陰影隻有沒錢。”

詹雲翻了個白眼。

裂口女吸血鬼僵屍食人族，怎麼都輪不到縫起來的人，根本看都沒看到過。

“所以說，剛才我們看到的，不是幻術。”

黃大仙認真的解說道。

詹雲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

“幻術的本質是放大情緒，如果是純粹的幻術，你看到的就會是你內心深處最大的恐懼。”

詹雲心想，那我可能看到的是一個紅衣長發，嘴裂到耳根的女人。

“所以，我看到的那些算什麼？”

詹雲覺得自己隱約摸到了答案的邊，但又說不準確。

“手指和血字，應該是你同事留下的線索，留在第十一個隔間之內，而整個空間以及縫起來的人，應該是異聞界的一部分露了出來。”

黃大仙根據自己的見識做出了推測。

“異聞界還能露出一部分？”

它是內褲嗎？詹雲覺得自己CPU快燒了。

顯然，這也是黃大仙的知識盲區，他不知怎麼解釋，隻能做出猜測。

“也許，這和某種異能力有關？”

詹雲搖了搖頭，將杯中酒一口飲盡，然後又要了一杯。

事已至此，先喝酒吧。

長島冰茶雖然喝起來像飲料，但酒精度高達40，以極快的速度喝完兩杯之後，即使是酒量不錯的詹雲也有點微醺。

微醺可敵世間一切低落，包括恐懼。

一個開朗的女生邀他去舞池跳舞，他樂嗬嗬的跟著去了，雖然不會跳，但學著科瓦特聯邦國演員都會的扭扭舞那樣扭來扭去，也別有一番趣味。

舞姿雖然怪異，但奈何少年英俊貴氣，女生頗有些心動，給出了一些曖昧的信號。

詹雲也有些意動，無關風月，隻是人在極度的恐懼之後會渴望來自同類的溫暖，在被那鬼玩意嚇了個半死之後，他相當渴望有個香香軟軟的女孩子抱抱他。

但當他有這個機會的時候，不知怎麼的，他想起了周小蝶。

如果是她該多好？

眼前的女生也很漂亮，但可惜不是她，詹雲突然覺得意興闌珊，假借酒意跌跌撞撞離場，不敢再回頭看，迅速離開了酒吧。

在全天營業的肯大基買了一杯美式咖啡，一飲而盡（黃爺嚴肅拒絕與他共享味覺），然後找了一間酒店，一覺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十點，陽光溫暖的曬在了詹雲的麵部和臀部，睡姿還不如一隻黃鼠狼優雅的他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精神抖擻的洗了個澡，穿好衣服，再奔麥達商場。

昨晚的收獲在於他已經可以確定麥達廣場確實有古怪，但能否解決，如何解決，還得看情況。

夜間被黑暗籠罩的商場內部詭異的如同鬼蜮，但大白天剛開業，商場熱鬧非凡，人流量極大，看起來便很溫馨，讓人極有安全感。

詹雲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然後走了進去。

剛走進商場大門，腳踩在亮晶晶的地板上，頭頂的燈串忽閃忽閃，像星星在眨眼。

他瞬間就被左手邊的精品店吸引去了視線，店門口立著一排排穿鎧甲的奧特戰士，眼睛亮的像燈，蓄勢待發的樣子像是下一秒就會去打怪獸。

右邊的甜品店飄來濃鬱動人的甜香，讓他口水直流，各式各樣的小蛋糕與甜點琳琅滿目，讓他目不暇接。

正前方的大廳，冰淇淋車和爆米花車排排坐，同樣散發著迷人的香氣，頭頂是粉色的雲朵掛在天花板上，地上木馬在跑動，鬃毛上掛著鈴鐺，跑起來叮鈴叮鈴，像是在唱歌。

“傻孩子，看什麼呢？”

身後的美麗女人對他溫柔的說道。

“我想吃冰淇淋，還想吃小麵包和爆米花，奧特戰士也想要。”

詹雲左看看右看看，猶豫不決，扭扭捏捏。

“這麼貪心呀，你的小肚子裝得下嗎？吃的東西隻可以挑一樣哦。”

女人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肚子，他有些不情願，但並不反感。

“那我要冰淇淋。”

想了想，詹雲做出了決定。

女人走向冰淇淋車，突然回頭問他想要什麼口味，他樂嗬嗬的說巧克力。

當他拿到那個黑白相間的美味冰淇淋時，高興地快要跳了起來。

一口咬下，甜美的滋味讓他欲罷不能，這是他最喜歡的食物了，隻是爸爸媽媽擔心他的牙齒，很少不讓他吃。

“吃慢點，你像個小狗。”

女人無奈的笑了笑，掏出一張紙巾，溫柔的給他擦了擦臉。

“媽媽才是小狗狗。”

詹雲光顧著吃，對著女人哼哼了幾句，時不時地扭動一下，表達對耽誤他吃東西的不滿。

由於冰淇淋過於美味，他很快便吃的幹幹淨淨。

“媽媽我還想要一個！”

他舔了舔舌頭，嘴角還掛著奶油和巧克力。

女人摸摸他的頭，溫柔的說道：

“不可以哦，你答應過媽媽，冰淇淋今天隻能吃一個。”

他抬起頭，可憐巴巴的望著女人，想懇求她寬容一些，再讓他吃一個，卻無論如何開不了口。

撒嬌耍賴是小朋友最好的武器，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開不了口。

“就算你可憐巴巴的也沒用。”女人表情很嚴肅，“吃太多你的牙齒會壞的，是不是又想去看牙醫呀？”

牙醫！

多麼恐怖的詞語！

詹雲被嚇得脖子一縮，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看孩子這幅委屈的樣子，女人於心不忍，歎了口氣，把背著的白色貓咪水壺拿過來，對詹雲說：

“你噸噸噸喝三大口水，媽媽給你買個新鮮出爐的小麵包好不好？”

“真的嗎？說話算話哦！”

聽聞這句話，詹雲的眼睛都亮了，他閃電般的接過水壺，擰開，喝了三大口溫潤的白開水。

滿眼寵愛的看著他喝完水，女人微微一笑，給他擦了擦小嘴，牽著他的手走向了麵包店。

詹雲開開心心，蹦蹦跳跳，隻是看向白色貓咪的時候，突然有點疑惑,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違和感......

不過小麵包就在眼前，他放棄了思考。

......

詹雲的意識海內，黃大仙驚慌失措，剛一進入這間商場，一股神秘的力量就將詹雲的意識海封了起來，讓黃大仙無法與詹雲產生任何交流，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身體變得像個小孩，喪失了原本的認知，精神上也以為自己就是個跟媽媽逛商場的孩子。

他以詹雲的視角看向那個被稱為媽媽的女人，她的臉慘白如屍體，沒有絲毫表情，雙眼空洞沒有瞳仁，眼角流淌著血紅色的淚水。

恐怖駭人，又似有無限悔恨。

黃大仙百般嘗試，都無法破除封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詹雲像個真正的小男孩，快樂的吃著香噴噴的麵包。

修行百年來，除了女鬼子，他從未經曆過如此詭異的情境。

......

吃完了一塊剛出爐的奶油小麵包，詹雲滿足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他吃飽了。

母子倆手拉手繼續逛商場，過了沒一會兒，詹雲看向女人，開口說道：

“媽媽，我想拉粑粑。”

女人微笑著點了點頭，帶著他走到一樓衛生間門口，說道：

“小寶要不要媽媽陪著你呀？”

“不用，我是男子漢，可以一個人上廁所了！媽媽在這裏等我吧。”

他捂著肚子，相當堅定地說道。

“好好，我們小寶是男子漢啦！那你去吧，拉完記著要洗手哦。”

女人掏出幾張紙巾遞給了詹雲，叮囑他小心，然後目送小小的他走進洗手間。

詹雲手裏攥著帶有香味的紙巾，顧不上和媽媽多說，一溜煙的跑進了廁所。

他已經六歲了，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獨立，不需要靠媽媽的幫助。

剛一進廁所，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強烈恐懼感便襲擊了他，說不上來為什麼，仿佛洗手間裏藏著一隻巨大的怪獸，要將每個進來的小孩子都吃掉。

他轉身想跑出門跟媽媽求救，但詭異的恐懼感來得快走得也快，轉瞬他便忘記了這種感覺，小小男子漢的自尊心戰勝了恐懼，他向著隔間走去。

前麵幾間隔間都有人，門推不開，詹雲跑到了最裏麵，萬幸，最裏麵的第十一個隔間沒人，他慶幸的舒了一口氣，打開門走了進去，小心的放下馬桶墊，解開褲子褪到膝蓋坐了上去，舒舒服服的釋放自己。

承認馬桶對他而言有點大了，他小心翼翼的坐著，用力著，感受到肚子排空的舒適感，對離他而去的冰淇淋和小麵包有點惋惜不舍。

他哼著歌，小腿一擺一擺，想象著肚子空了，一會兒出去又可以吃好吃的，媽媽還會給他買奧特戰士，他想再買一個迪迦......

天真快樂，無憂無慮，詹雲滿心都是喜悅。

突然，開開心心的他聽到一聲奇怪的響聲，是笑聲。

“嘿嘿嘿嘿.....”

詭異的笑聲。

莫名其妙的他抬起頭，看向天花板，那是笑聲傳來的地方。

一個眼睛很大的中年男人男人趴在廁所隔間的上方，死死的注視著他，表情狂喜。

他的嘴角咧開，露出整齊的兩排牙齒。

“嘿嘿嘿嘿......”

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