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男孩被男人用繩子綁了起來,動彈不得,嘴被布條塞的嚴嚴實實。
他的眼睛睜得快要裂開,淚水不由自主的從眼眶瘋狂流出,鼻涕流到了嘴邊,落在了布條上。
他拚了命的想喊媽媽,卻隻能發出絕望的嗚嗚聲。
他拚了命的掙紮,瘋狂的扭動身體想要掙脫,但在強壯的男人的手裏,他像落在餓狼口中的綿羊,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男人看著不停扭動的小男孩,臉上露出了虔誠的表情,喃喃自語道:
“唯奉上最純潔之血肉,方能取悅我主。”
他從懷中掏出一團被紅布包裹的事物,解開之後,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小男孩肝膽欲裂,即使被布條堵住了嘴,也發出了慘不忍聞的淒厲聲響,他繼續拚命扭頭,用身體撞擊馬桶水箱,用頭撞擊隔間門板。
可小小的廁所隔間像是隔絕於世界之外,像是沒有人聽到他的哀嚎,沒有人聽到古怪的聲響。
男人帶著狂熱的笑容,舉起刀,俯身靠近了他。
鮮血橫流,很快將整個地麵都染紅了。
......
男孩對於這場恐怖的如同噩夢的場景的記憶,隻停留在最後,男人緩緩逼近,那張醜惡的笑臉,成為了他一生的心理陰影。
隨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劇痛自下半身傳來,他就失去了知覺。
再次睜眼,他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醫院裏每個人都穿著白衣服,表情凝重的看著他。
形容枯槁的媽媽,一點也不精致漂亮了。
爸爸似乎很生氣,又很悲傷,眼眶紅的像兔子。
好累啊,還想睡......
......
“還不醒來!”
“還不醒來!”
莊嚴如誦經的聲音,如同佛寺中的大鐘般振聾發聵,擊碎了迷惘的夢境。
李潤睜開眼,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噩夢。
他摸了摸臉頰,擦掉了滿臉的淚痕,再四周打量了一下,發現自己躺在一座未知的寺廟中。
廟宇的牆體是用無數塊大小不一的木板、石板、甚至人類的拚接而成的,接縫處用暗紅色的膠泥糊住,泥裏還嵌著細碎的指甲。
屋頂沒有橫梁,而是用數百根手臂粗的脊椎骨並排架起,懸掛著的七十二幅人皮經幡上書寫著複雜難懂的經文。
主殿昏暗一片,光線全靠神台兩側燃燒的長明燈。地麵鋪著一層厚厚的黑色氈毯,看起來像是人類的毛發。
神台漆黑一片,像被混沌霧氣籠罩,什麼都看不清楚。神台之下,一個身披紅布的枯瘦之人端坐,靜靜地看著他,這張被屍體碎塊縫合而成的恐怖人臉,左右半邊臉的膚色不同,頭顱沒有對齊,左眼黑棕,右眼是渾濁的藍。
他看向李潤,滿臉慈悲,像是個守戒的僧侶。
“孩子,你不必恐懼,這裏是你的家。”
李潤頭皮發麻,立刻起身擺出戰鬥架勢,他的右手掌心綻放出瑩白色的光芒,像是套上了一層白色的光環。
同時,他的大腦在飛速思考,回想起了來到這裏的經過。
明明他從研究所得到了情報,C級異聞界【肢體殘缺的男孩】再度出現,他主動請纓前往一探究竟,有著過往的心理陰影和恐怖經曆,他順利的再一次找到了異聞界,並且成功進入,卻沒想到異聞界的狀況讓他始料未及。
他經曆的第一次都市傳說事件便是【肢體殘缺的男孩】,但那時他還不是異聞行者,隻是一個幼小的男孩,是受害者。
在那場災難中,他被惡靈般的黑暗之民殘忍的閹割,流血不止,險些死去,好在他運氣好,挨過了異聞界存在的時間,並且非常幸運的得到了屬於他的異能力【剝奪】。
【剝奪】的能力是能夠短時間剝奪敵人的某一身體功能,比如視覺或是肢體的行動力,若是願意付出代價,可以使對方永久喪失該功能。
經過一段時間刻苦的鑽研與研究,【剝奪】達到了更高的境界。
他本想著再次進入【肢體殘缺的男孩】異聞界,以他現在的實力,無懼黑暗之民,他要親手將他抹殺,解決盤踞在自己內心深處多年的恐懼與折磨,那是他最大的心理陰影。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再一次進入,他又一次變成了無力的小男孩!無論是成人的體力還是異聞行者的能力,都失去了。
時隔多年,他再一次以最弱小的姿態,進入了最恐懼的噩夢。
【肢體殘缺的男孩】這方異聞界的規則是,進入此方商場的優秀(身體機能)人類,都有機會被隨機抽選為祭品。若有無異議的最優者,直接被選中。
而且,一旦被選中,就會進入異聞界中“小男孩”的角色,失去記憶,能力,會天然的覺得自己就是個小孩,然後一步步按照設定好的劇情,走向洗手間,走向被殘害的命運。
李潤再一次經曆了自己人生中最恐懼的噩夢,多年來,隻要一想到此他便恐懼的夜不能寐,仇恨的火日複一日灼燒著他,殘缺的傷痛不僅在身體,也在心裏,他的心理也逐漸扭曲,有了極端的潔癖,拒絕與任何人相處。
所以,當他再次走進那間洗手間,他的精神直接崩潰了,也正因為崩潰,他短暫的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用【剝奪】剝離了自己的恐懼,他恢複了狀態,本想著在第十一個隔間擊殺黑暗之民,卻看到了一個像是被好幾個人的碎塊縫起來的恐怖人影,渾身籠罩著黑霧,冒著森森邪氣。
李潤攻向這個詭異的縫合之人,但它竟絲毫不還手,就算被李潤折斷一根手指,他依然無動於衷。
被縫起來的人向他張開了懷抱,變成了一個古怪的黑暗漩渦,要將李潤拉到另外的空間去,似乎將他帶走才是最終目的。
李潤拚命抵抗,卻無力回天,臨消失之前,他用盡全力,再次【剝奪】,成功的讓這方異聞界的一角與現實中顯化,隻要有異聞行者來到這裏,就能進入,看到那根手指,以及他努力留下的“逃”字。
他知道齊諧民俗文化研究所一定會找人來救他,他隻想告訴他們,逃,快逃,千萬不要來救他。
這裏遠比想象中要詭異的多。
思緒回轉,他看向那個被縫合起來的紅衣僧侶,冷冷道:
“不要說這種蠱惑人心的蠢話,我不可能相信,你帶我來這裏,究竟想怎麼樣?”
這座廟宇怎麼看都透露著一股邪氣,詭異莫名,恐怖萬分,神台下的紅衣僧侶看起來也駭人無比,像是噩夢最深處的邪祟。
偏偏他麵帶慈愛笑容,聲音如敲鐘般低沉莊重。
“我非蠱惑人心,也不想傷害你,隻是想讓你看看,你的天命。”
李潤像是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仰頭大笑,笑聲中滿是憤恨與嘲諷。
“天命?我的天命就是除掉你們這些畜生!快說!這裏究竟是哪?你又是什麼東西?”
紅衣僧侶對他的態度毫不在意,雙手合十,低眉慈目。
他的左右粉嫩纖細,右手黝黑粗獷,一看便不是同一人的手。而且右手沒有食指,因被李潤折斷。
“這裏是縫合會的聖壇,我早已沒有名字,你可以稱我為會首。”
縫合會?會首?
“什麼是縫合會?”李潤揣摩著這個具有森森邪氣的名字,後背冒汗,感覺接觸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
“我等是萬物之主的侍者,他是星空中的無上至尊,掌控時空的混沌主宰,原初萬靈的創造者。”
紅衣的縫合會會首虔誠的開口,念誦著心中至高神的尊名。
而光是聽到這段尊名,李潤的精神便受到了一定汙染,思緒一陣恍惚,仿佛自己置身於宇宙之間,看到了一尊偉岸道無法言說的光影。
“至高無上的我主垂憐世間眾生,欲要降臨此界帶來福音,救贖世間一切苦難。而我等作為主最虔誠的仆人,最大的責任便是為主尋找到一副最完美的身軀,承擔主的意誌化身。”
會首抬起眼,用來自不同人的雙眼深深地看了李潤一眼。
“為此,我們已經努力了許多年。”
李潤的大腦轟的一下炸響了,許多疑惑頓時解開,再無堵塞。
這些年除了【肢體殘缺的男孩】之外,還出現了許多受害人肢體殘缺的詭異事件,比如他聽聞過的另一起都市傳說【拆遷區的深夜裁縫鋪】。
原來這一切的背後,都是由【縫合會】這個神秘組織在主導,他們挑選最優秀的人類作為獵物,殘缺他們的肢體,奪取他們的器官,為的隻是拚湊出一具完美的人身,承擔所謂萬物之主的降臨。
李潤右手的白色光環光芒大大減弱,他陷入了極大的震驚之中,被剝離的恐懼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體,幾乎要摧毀他的理智。
“你是被主看重的孩子,今天帶你來,除了告訴你一切之外,還要讓你見見主的尊容。”
縫合會會首看出了李潤的迷惘,他沒有進一步刺激他,卻讓李潤瞬間汗毛倒立,心中的警惕達到了極點。
尊容?
他在齊諧民俗文化研究所看到過一些資料,有些人隻是不小心看到詭異的存在便發了瘋,他可不想喪失理智變成瘋子。
就在他準備剝奪自己的視覺之時,紅衣會首背後的神台上,混沌霧氣驟然消散,純潔美好的金色聖光綻放,瞬間變驅散了廟宇內的詭異邪氣,此間神聖的如同聖域。
李潤瞪大了雙眼。
一通皮膚如美玉般白皙的高大軀體立於神台上,散發著令人屏息的美麗與聖潔。
祂的姿態優雅而莊重,寧靜祥和,手臂自然垂下,仿佛隨時準備給予眾生指引與庇護。
神之美超越了男女之分,超越了藝術家想象力的極限。
美麗到了極點!
聖潔到了極點!
李潤看癡了,隻覺得內心都被淨化洗禮,人間都變成了天堂。
可他最後的一份理智告訴他,一切都是虛假的,最邪惡肮臟的泥土裏,怎麼會長出聖潔的蓮花。
他咬著牙,握緊了散發白色光環的拳頭,怒吼著衝向了神像。
他要將祂砸碎!
他要毀掉這方邪惡之地!
紅衣的會首沒有動作,也不阻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滿眼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