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
陸之珩看著手裏的離婚協議,臉色沉如水。
“早上傭人去房間打掃,發現這份協議,我覺得不大對勁就立刻給你送來了。”
沈音音坐在沙發,小心翼翼看向陸之珩:“三叔,映寧姐不會是認真的吧?”
見陸之珩沉著臉沒吭聲,她默了一下,語氣愧疚:
“都怪我,映寧姐一定是因為我回來的事,所以才跟你置氣。”
“三叔,要不然......我還是回國外吧?我真不希望你們因為我的事不開心。”
“走什麼?”
陸之珩將協議丟在桌上,身體往後一靠,姿態懶散:
“她就這脾氣,一不高興就愛鬧點動靜。折騰兩天就沒事了,放心。”
“況且離不離婚,她說了不算了。”
沈音音的心立刻沉下去。
這話的意思......
陸之珩好像根本沒打算離婚?!
她藏在衣擺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咬著唇,臉色有些難看。
陸之珩的手機在這時響起。
好友江澈發來一張圖片:
【三哥,這是嫂子吧?】
點開圖片,鐘映寧跪坐在一座墓碑前,眼眶紅彤彤的,即便隔了老遠也看得出她哭過。
陸之珩瞬間坐直身,給江澈回了通電話,開門見山問:
“在哪看見的?”
“港城的一座墓園。”江澈的聲音從聽筒那端傳來,“這兩天正好來港城開會,經過墓園時看進去的人有點像嫂子,所以就跟過來看了看。是她吧?”
陸之珩沒回答,隻是又問:“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剛。”江澈頓了頓,“嫂子走後我還特地去墓碑前看了眼,墓碑的主人叫什麼......顧景初來著。”
*
鐘映寧拖著箱子走進別墅。
奶奶戴著老花鏡,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
見映寧走進門,她明顯怔了一下,驚訝之餘又喜出望外:
“寧寧?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映寧彎起唇,將行李交給迎上來的傭人:“我回來陪您過年呀。”
施月娥沉默了一瞬:“還在跟小珩生氣?”
“......”映寧挽住她胳膊的手一僵,“沒呢。”
“你可騙不了我。以往每年過年你都得在陸家過完除夕才回來,今年怎麼會提前?”
鐘映寧抿了抿唇,嘟囔一句:
“我早點回來陪您過除夕不好嗎?”
“好是好,但我不希望我的寧寧因為這種事為難。”
施月娥握住她的手,“陸家向來傳統,對除夕團圓看得重,要求你在那邊過除夕也是情理之中,我們這邊晚一點也沒關係。”
鐘映寧吐了口氣:“不為難,以後每年我都會陪您過除夕。”
這話無疑坐實施月娥的猜想。
她凝眉:“之前你讓人開車撞小珩的事,是不是還沒解決?”
見映寧沒吭聲,她歎息:
“你這孩子性子太急,跟小珩再有什麼不開心,也不該讓人撞他,到底是你的丈夫。”
“以後就不是了。”鐘映寧語氣平靜,“我要跟他離婚。”
施月娥表情凝滯:“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不合適,沒必要耗下去。”
“可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小珩?”
施月娥到現在都記得,鐘映寧第一次見到陸之珩後,回家時滿心歡喜的模樣。
自映寧二十歲那場意外後,她還是頭一回見映寧那麼高興。
在家裏蹦蹦跳跳的,纏著爸爸媽媽說要嫁給陸之珩。
哪怕知道嫁去京市會因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同等原因很辛苦,她也在所不惜。
嫁去陸家三年。
施月娥時常會在新聞報紙,或是他人嘴裏聽說映寧和陸之珩雞飛狗跳的生活。
她也勸過映寧,若是過得不開心,不如早些離婚。
可每次映寧都態度堅定,說什麼都不願跟陸之珩分開。
這麼喜歡陸之珩的人,怎麼會突然主動提出離婚?!
鐘映寧鬆開奶奶的手,坐到沙發上撚了顆冬杏塞嘴裏,聲音含糊不清:
“現在不喜歡了。”
“......”施月娥默了默,還想再說點什麼,“寧寧......”
鐘映寧眉開眼笑打斷:
“奶奶,這個杏好甜,你也來嘗嘗。”
見此,施月娥輕輕歎了口氣,沒再多問。
......
晚上,鐘映寧陪施月娥吃了年夜飯。
奶奶嘴上雖沒說,但映寧知道,對於她回來過除夕奶奶是高興的。
否則也不會讓廚房準備一大桌子琳琅滿目的菜式。
還全都是映寧喜歡的。
吃完飯,映寧玩心起來,拉著幾個傭人去前院放煙花。
金黃色的煙花剛在頭頂炸開。
門口那道身影令她嘴角笑意凍住。
陸之珩就站在路燈下,風塵仆仆的樣子。
一身黑色大衣,衣擺及膝,淺灰色的圍巾歪在一邊,右手拉著行李箱,正一瞬不瞬盯著她。
映寧的好心情瞬間去了大半。
“你來幹什麼?”
陸之珩拖著行李箱走到她跟前,聲音帶著笑意,還是那副混蛋模樣:
“來陪你過年啊。老婆,新年快樂。”
“滾吧你,不稀罕。”
鐘映寧懶得理他,轉身回別墅。
陸之珩不疾不徐將行李箱交給傭人,跟了進去。
施月娥對於他的到來有些意外:
“小珩怎麼來了?”
“奶奶。”陸之珩麵上帶笑,一把將鐘映寧攬進懷裏,“本來應該和寧寧一起回來的,工作上有點事耽誤了。”
鐘映寧一道白眼翻上天。
在他懷裏用力掙紮了兩下。
奈何他臂力驚人,抱著她紋絲不動。
施月娥視線在兩人之間掃了一圈,沒再多問,隻是道:
“還沒吃飯吧?叫廚房給你溫點飯菜。”
......
陸之珩拉著鐘映寧陪自己吃了飯。
本想帶她上樓說說話,卻被施月娥扣下來閑聊。
等他陪老人家聊完,剛上樓,就看見映寧將他的行李箱正從臥室裏丟出來。
他大步上前,伸腿擋住即將關上的門。
“把我行李丟出來,我睡哪?”
“睡大街,睡橋洞,睡垃圾桶,或者睡棺材都跟我沒關係!”
“......”陸之珩太陽穴跳了一下,揚唇輕哂,“鐘映寧你真能啊,大過年的咒我死呢。”
映寧沒說話。
準確地說,是不想理他。
“行了,我都來這裏找你了,有什麼火氣也該消了。”
他靠著門框,語氣還是那一貫懶散的腔調,“今兒可是除夕,爺爺爸媽我都沒陪,就趕來陪你了。還不肯給我個好臉色。”
映寧聽得想笑。
一次除夕沒陪在陸家人身邊,就跟做出了多大犧牲似的。
那這三年的她呢?
又算什麼?
“離婚協議我已經放梳妝台上了,你要是沒收到我可以重新再打印一份。”
“......”陸之珩手指握著門把,嘴角帶著的笑意漸漸失溫,“我看你出去旅遊一圈,把腦子都給玩壞了。”
“我認真的。”
“我沒同意。”
鐘映寧輕輕歎了口氣,“講講道理吧陸之珩,既然討厭我,就早點放彼此一條活路。”
“說真的,這些天你的行為讓我覺得很可笑。和我鬥了三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用一切手段想把我從你身邊逼走。
現在我如你所願,你又突然裝作對我有感情的樣子,有什麼意義?”
陸之珩喉頭倏地發緊:
“我知道這三年你的確受了不少委屈,但我也是——”
話還沒說完,被映寧打斷,“其實也不重要,都過去了。咱們好聚好散吧。”
“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
望著她異常決絕的臉,陸之珩神色逐漸冷下去:
“想好了?一定要離婚?”
“是。”
陸之珩盯著她,好半天了,突然輕哂,笑意不達眼底:
“是因為顧景初?”